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印第安酋長 | 上頁 下頁
三五


  我對即將發生的事情也並非無動於衷。我處在一種人們平常所說的的狀態中;這倒不是恐懼,若說恐懼,我在同公牛和灰熊較量的時候更有理由恐懼!但今天事關另外一些人,這是令我不安的。我對自己的性命不怎麼擔憂,我會保護自己的;但「好太陽」和溫內圖呢?我在過去的幾天中多次想到溫內圖,他在我的內心深處已經離我越來越近了。奇怪的是,我後來從他那兒得知,他當時心中也常常想到我這個人,正像我常想他一樣。

  即使是工作也不能驅散我內心的不安,但我清楚地知道,一到關鍵時刻,這不安就會煙消雲散的。既然不安是不可避免的,我希望那個時刻乾脆早點到來。這個願望看來有可能實現,因為剛過中午我們就看見塞姆向我們走來了。這小個子顯然十分疲倦,但他那雙機靈的小眼睛在他深色的大鬍子之上快活地向外張望著。

  「都準備好了?」我問。「我一看您,就看出來了,親愛的塞姆。」

  「哦?」他笑了。「這寫在哪兒了?是在我的鼻子上還是在您的想像裡?」

  「想像?呸!一看到您的眼睛,就沒什麼可懷疑的了。」

  「原來是我的眼睛暴露了我,下回我就知道了。您說對了,事情比我希望的還順利。」

  「這麼說您看到他們的探子了?」

  「看到探子?豈止這個!不要說探子,連大隊人馬,我都不僅看見,而且聽見了——我偷聽了他們的談話。」

  「偷聽?那您快說您都聽到了些什麼!」

  「現在不說,不在這兒說。把您的東西收拾好,到營地去!我隨後就到。我得先去找一趟奇奧瓦人,告訴他們我刺探到的情報,還有他們該怎麼行事。」

  他走到溪邊,一躍而過,隨後便消失在樹林之中。我們把東西都收拾好,回到營地,在那兒等著塞姆回來。我們既沒看到,也沒聽到他回來,可突然之間,他就又出現在我們中間了,傲慢地說道:

  「我回來了,我的先生們!難道你們沒長眼睛,也沒長耳朵嗎?一頭大象都能襲擊你們,可它的腳步聲在十五分鐘的路程以外就能讓人聽見!」

  「可您不管怎麼說也沒像頭大象似的出現啊!」我笑起來。

  「也許吧。我只是想向你們顯示一下怎樣向人靠近而又不被察覺。你們安安靜靜地坐在這兒,也沒說話,可我來的時候,卻沒讓你們聽見。昨天我也是這樣靠近阿帕奇人的。」

  「給我們講講,塞姆!」

  「好吧,該讓你們聽聽!但我得先坐下,我累極了。我的腿習慣了騎馬,已經不樂意再跑路了。當騎兵確實比當步兵高級,如果我沒搞錯的話。」

  他在離我很近的地方坐下來,眨巴著眼睛把我們挨個兒看了一遍,然後意味深長地兀自點著頭。

  「好了,今天晚上舞會就要開場了!」

  「今天晚上就開場?」我問,半是驚訝半是高興,因為我曾希望決斷的時刻儘早到來。「很好,好極了!」

  「嗯,您看上去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落入阿帕奇人手裡啊!」塞姆咕噥了一句,但馬上就轉入了正題。「不過您說對了,這很好,我也很高興,總算不用再這麼懸著了。不得不等,又不知道會等來什麼結果,這可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不知等來什麼結果?」我問。「有什麼叫人擔心的事嗎?」

  「哪兒呀,正相反,我倒是深信,一切都會很順利的。但是有經驗的人知道,家裡最乖的孩子將來可能會長成個惡棍;事兒也是這樣,最美的事兒也可能出點兒什麼岔子,跑到歪路上去,如果我沒搞錯的話,嘿嘿嘿嘿!」

  「但咱們這事兒不是沒什麼可擔心的嗎?」

  「沒有,我所聽到的一切全都確保咱們會成功。」

  「您到底聽到什麼了?您倒是快講啊!」

  「別著急,別著急,我年輕的先生!按順序來!現在還不能說我聽到了什麼,因為您得先知道這之前發生了什麼——我冒著雨走,但用不著盼雨停,因為雨水打不透我的外套,再大的雨都打不透,嘿嘿嘿嘿!我差不多都快走到咱們紮過營、碰上兩個阿帕奇人的地方了。到那兒後,我得藏起來了,因為我看到三個印第安人在那兒四處轉悠——他們是阿帕奇人的偵察員。我想他們不會走得更遠了,因為他們的任務就是到此為止——事實正是這樣。他們巡視那片地方,但沒發現我。然後他們就坐在樹下,因為林子外面太濕了。他們坐在那兒大概等了兩個鐘頭,我也坐在一棵樹下等了兩個鐘頭——我總得知道下面會發生什麼事。這時來了一隊騎兵,臉上都塗著戰爭顏色。我立刻就認出來了,是『好太陽』和溫內圖帶著阿帕奇人。」

  「他們有多少人?」

  「跟我想的一樣多,大概五十人左右。幾個探子從樹下出來,向兩位酋長報告,然後就又得出發去偵察了,大隊人馬在後面慢慢跟著。你們可以想到,先生們,塞姆·霍肯斯就跟上他們了。雨水把腳印兒沖沒了,可你們插的標杆兒都在那兒,充當決不會騙人的路標。只要我還活著,就希望總能看到這麼棒這麼清楚的蹤跡。阿帕奇人非常小心,因為他們拐過每一叢灌木後,都說不定會撞上咱們,所以他們前進得很慢。他們從來都是很狡猾很小心的,我喜歡他們,就因為他們訓練有素。『好太陽』是個能幹的傢伙,溫內圖也不比他差。哪怕是再小的一個動作,都是經過考慮的,一個字都不說,只用手勢互相通氣兒。走了兩裡地以後,天黑了,他們下了馬,把馬拴好,就進了林子,他們要在那兒過夜。」

  「您就是在這時候偷聽到他們談話了?」我問。

  「對。他們是聰明的戰士,沒有生火;塞姆·霍肯斯也跟他們一樣聰明,認為自己不會被他們發現。於是我就跟進了林子,肚皮貼著地趴到離他們很近的地方,聽到了他們的全部談話。」

  「您全都聽懂了?」

  「多蠢的問題!我就是去聽他們說些什麼的嘛!」

  「我是說,他們是不是操英語和印第安語攙和在一塊兒的洋徑幫話?」

  「他們根本不『操』,他們就是兩個人說話,如果我沒搞錯的話。他們用的是美斯卡萊羅語,我幾乎能聽懂。我繼續慢慢地向前挪,直到離兩個酋長很近了為止。按照印第安人的習慣,他們偶爾說上兩句,很短,但說出來的東西很多。我聽到了足夠多的東西,知道該怎麼辦了。」

  「快說啊!」我催促他,因為他這時停下不說了。

  「您要是不想被我打中,」塞姆微微笑道。「就躲到一邊去!他們確實是沖咱們來的,要活捉咱們。」

  「就是說不殺人?」

  「哦不,人還是要殺殺的,不過不是馬上!他們打算逮住咱們後先不傷害咱們,然後把咱們押到佩科河邊美斯卡萊羅人的村子去。在那兒咱們要被綁在刑柱上,活活地烤死。就像人捕到鯉魚,把它帶回家,放在水裡喂他,然後加上各種調料煮。我倒很想知道,老塞姆的肉到那時候會是什麼樣子,假如他們把我整個兒放進平底鍋裡,連我的外套一塊兒烤的話,嘿嘿嘿嘿!」

  他以自己那種特有的笑法兒笑過之後又接著說下去:

  「他們尤其看重拉特勒先生。這位先生若無其事地坐在你們中間,就好像老天所有的福氣都正等著賜給他似的。是的,拉特勒先生,您討來的這碗湯我可不想舀。您會被他們吊在刑柱上,挨長矛的刺,吞毒,挨槍子兒,還有車裂什麼的,一樣一樣的都那麼精彩,而且每樣來上一點兒,好讓您多活一陣子,把所有的嚴刑和死法兒都嘗個遍。如果您還沒死,就把您和被您打死的克雷基·佩特拉一起放到一個坑裡,活埋掉。」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