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印第安酋長 | 上頁 下頁


  我們興致勃勃地騎馬走進那個美麗的秋日,談論著醞釀之中的大鐵路和我們關心的一切。懷特就工作上的事給了我一些必要的指點。中午我們在一條河邊停下,享受了一頓簡單的午飯。然後懷特就和他的嚮導一起走了,我和塞姆又躺了一會兒,聊了聊宗教上的事情。

  原來,霍肯斯是個很虔誠的人——雖然不容易讓人看出來。他一般也很少談他的出身。全隊只有三個人,即迪克·斯通、威爾·帕克和我,知道塞姆·霍肯斯是德青。他本來名叫法爾克,他的祖父母移民到了美國。在命運的一連串變化之後,他的父母在阿肯色的立陶爾羅克附近接管了一個小農場,但不久就死去了。二十歲的他1840年就作為一名獵手去了西部,在戰鬥和危險之中出生入死,成了我所結識的那個久經考驗的牛仔。同時他一直熱愛他的德意志祖國,這大概也是他為什麼特別喜歡我這個同鄉的主要原因。我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也時不時地說說母語,他說得還是相當不錯的。但我們通常還是說英語,因為我初來乍到,想儘快掌握這個國家的語言。

  動身回營地之前,我在河邊彎下腰,用手掬起水來喝。這時透過清澈的流水我看到河底的沙子裡有一個小小的凹陷,像是一隻腳弄出來的。我讓塞姆看,他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那個腳印,點著頭。

  「懷特先生要我們提防印第安人,是完全正確的。」

  「塞姆,您認為這是一個印第安人留下的腳印嗎?」

  「是的,是一雙鹿皮鞋留下的。這會兒您情緒怎樣,先生?」

  「這是什麼意思?」

  「您肯定有些想法或感覺吧?」

  「有個印第安人到過這兒,除此之外我還能想什麼呢?」

  「這麼說您不害怕羅?」

  「絕對不。」

  「是啊,您不瞭解那些紅種人!」

  「可我希望能見識見識他們。他們大概和別的人一樣吧——也就是說和他們敵人的敵人、朋友的朋友沒什麼兩樣。我並不打算視他們為敵,所以我想我用不著怕他們。」「您到底是個『青角』,而且永遠是個『青角』。別以為和印第安人打交道像您想像的那麼美,實際情況肯定是完全兩樣。事情不取決於您的意志。您會體驗到的,但願這種體驗不至於搭上您身上的一塊肉,甚至搭上性命。」

  「那個印第安人大概是什麼時候到這兒來的?」

  「大約兩天前。要不是草在這兩天中又豎起來了,我們會在草裡看到他的腳印的。」

  「也許是個探子吧?」

  「對,一個騎水牛的探子,目前這裡的部落之間相安無事,所以這不是一個刺探軍情的探子。這傢伙很不小心,因此可能還很年輕。」

  「為什麼?」

  「一個有經驗的戰士不會把腳踩進這樣的水裡,腳印會留在很淺的水底,過很長時間都能看見。這種蠢事只可能是一個紅種人裡的『青角』幹的,正像您是個白人裡的『青角』一樣,嘿嘿嘿嘿!白種人裡的『青角』一般來說甚至比紅種人裡的『青角』還要愚蠢得多。記著吧,先生!」

  他暗自咯咯地笑起來,隨後起身上馬。塞姆就是愛用說我愚蠢的方法來讓我明白他對我的好感。

  我們本可以順原路回去,可身為測繪員,我的任務是瞭解我們負責的地段。因此我們先走了一段彎路,然後才拐到回去的方向上。

  這時我們進入了一個相當寬闊、草木蓊鬱的山谷。兩邊的山坡下半部長著灌木,上半部是森林。它的長度可能相當於一個半小時的路程,而且筆直得可以一眼從頭兒望到尾。我們在這個可愛的谷地裡才走了沒幾步,塞姆就勒住馬,專注地觀察起來。

  「老天啊!」他衝口而出,「它們來了!真的,沒錯兒,它們來了,第一批!」

  「誰?」我問。

  在我們的前方遠遠地有些黑點在緩緩移動,大約有十八到二十個。

  「誰?」他一邊在馬鞍上興奮地動來動去,一邊重複著我的問題。「問這麼一個問題,您不害臊嗎?噢對了,您是個『青角』,而且是個大個兒的!您這樣的人向來大睜著眼睛什麼也不看。尊敬的先生,您做做好事,猜一猜您那雙好眼看著的是些什麼東西!」

  「猜嗎?如果我不知道鹿一群不會超過十隻,那我會認為它們是鹿。再考慮到距離,我得說那些野獸肯定比鹿大得多,雖然從這兒看起來很小。」

  「鹿,嘿嘿嘿嘿!」他笑起來,「鹿會在這麼高的地方!這就是您的高見!不過您說的另一點,倒是考慮得周全。是的,那些野獸更大,比鹿大得多。」

  「哎呀,親愛的塞姆,那該不會是野牛吧?」

  「當然是野牛!它們是真正的野牛,正在遷徙,這還是我今年第一次見到它們。現在您知道了,懷特先生說對了:野牛和印第安人!印第安人讓我們看見了腳印,野牛可是活生生地就在我們眼前。您有什麼高見,啊?如果我沒搞錯的話。」

  「我們得過去!」

  「那自然。」

  「觀察它們!」

  「觀察?只是觀察?」他驚奇地斜著眼看我。

  「是啊,我還從沒見過野牛,很想到那邊去仔細看看。」

  此時此刻我心中只充滿了動物學家的興奮,這對小個子塞姆來說簡直不可理喻。他冷不了一拍手。

  「看看?只是看看?就像一個小孩兒好奇地把眼睛貼在兔子窩的裂縫上偷看兔子似的!噢『青角』,我跟您在一起可真長見識!我可是要打它們,不是觀察,不是偷看,而是真正的打獵!」

  「在今天這麼一個星期天嗎?」

  我的話完全是隨口說出來的,他卻頓時火冒三丈,盛氣淩人地訓斥我道:

  「您就行行好,趕快住嘴吧,先生!一個真正的牛仔看到第一批野牛,還會管什麼星期天不星期天嗎!這是肉啊!您聽著,是肉!而且是什麼樣的肉啊,如果我沒搞錯的話!一塊野牛肉比古時候的神仙們吃的仙肉、神肉,或者不管它叫什麼,都要好吃得多。我得弄一塊牛裡脊,就是把命搭上也行!風是向我們這邊刮,這很好。山谷這邊的坡上陽光很亮,而右邊有陰影。如果我們守在那邊,那些畜生們就不會過早地發現我們。來!」

  他檢查他的「利迪」,看兩個槍膛是否一切正常,並把馬率到南面的山坡那兒去。我照他的樣子檢查了我的獵熊槍。塞姆注意到了,馬上勒住他的馬問道:

  「您難道也要參加,先生?」

  「當然。」

  「如果您不想在十分鐘之內被碾成肉泥,就最好還是算了吧!一隻野牛可不是一隻金絲雀,人可以讓它站在手指上唱歌。在您敢於同這樣危險的野獸較量之前,這大岩山的風風雨雨您還得多經歷幾次。」

  「可是我要……」

  「別說了,聽我的!」他用一種從沒對我用過的語氣打斷我的話,「我可不想為您的性命負責任。您在這兒會被死神一口吞下去。以後您想什麼時候幹再幹吧,現在我可決不容許您違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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