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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我的手又在顫動,真想給他一個大耳光。但我必須擺出和善的面孔把戲演下去。如果和他對立,不僅會危及我的計劃,而且還會危及我的性命。現在的問題是先要從他那裡得到待客和安全的信號,如果繼續和他對抗,就會錯過這個機會。我要等待,到那時我很可能把本尼羅從險境中解救出來,所以我不再說話,坐在了他和那個五八怪的身旁。小頭目拿出幾個棗子來和我分吃,又給一個南瓜瓶裝滿清水,自己先喝了幾口,然後遞給了我。

  「歡迎!吃點東西,喝點水吧!你是我的客人!」

  我很快喝了一口,嘴裡放了一顆棗子,向站在旁邊嚴密注視著我們的本尼羅使了一個眼色。他立即就明白了,急速走了過來從我手中接過水瓶和棗子,喝了一口水,嘴裡放了一個棗子,轉過身去對小頭目說:

  「我吃了、喝了你的禮物,現在我也在你的羽翼之下了,你的每一個朋友都是我的朋友,你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

  這都是在瞬間裡發生的,小頭目沒有時間進行制止。他氣憤地對我喊道:「你怎麼把我的禮物給了別人,是我讓你這樣做的嗎?」

  我已經是他的客人,所以不必有什麼擔心,也不必再像剛才那樣有顧忌了。

  「我讓本梅內利克分享你的禮物,是因為他和我是一起的,當然也和我一樣是你的客人了。你只是出於理智和聰慧才沒有下命令讓我這樣做。」

  「出於理智?為什麼?」

  「為什麼?」我假裝吃驚地重複著他的問題,「因為你不能向我下命令。」

  「你錯了!我是這裡的頭目和主人。」

  「但不是我們的。一個酋長的兒子沒有其他主人,而我在旅行中雖然是一個商人,但我實際是達米特的市長,什麼是市長,你是知道的。能夠坐到我的身邊,是你的驕傲。本梅內利克,過來,坐到我這裡來!你是一名忠實而優秀的嚮導和莫那希部落的自由戰士,你的衣服觸到我的衣服上,對我不是無禮。」

  年輕人立即按我的要求做了,當然是違背了小頭目的意願。看來這個「達米特市長」對他還是產生了影響,但他仍然想糾正我的行為,他說:「你這是自以為是。如果你真知道了我是誰,那麼你就不會這樣自信了。」

  「我在一生中還從來沒有失掉過自信,但你到現在還沒有說出你的名字,我希望現在能知道它。」

  「我是本卡薩沃,我主人的軍官。」

  本卡薩沃是「殘酷之子」的意思,這當然是個意味深長的名字。他在說這個名字的時候,用眼睛盯著我,顯然期待著我的驚愕。但我卻立即給予了回擊:「而我在達米特有個外號,叫『恐怖之父』,由此你可以看出,我是一個散佈恐懼的人,而我自己卻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你們剛才已經有了切身體會,你們本想抓住我,但卻陷入了我們的手裡。這些是不是應該告訴你的朋友和你的主人呢?還是我應該對此閉口不談?」

  這回,本卡薩沃陷入了窘境。我可以從他對我的回答中明顯地聽出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想你會閉口不談的。如果伊本阿西明天來了,我將向他報告,說我見到了你們。細節問題他也不必知道,在這裡的人都怕我,他們會保持沉默。一切都沒有問題了,我們該休息了,祝你晚安!」

  「祝你晚安!」

  「我們已經很困了。祝你夜間沒有沙漠跳蚤的騷擾!」本尼羅說。

  這個小傢伙即使身居險境,仍然不忘他的幽默頑皮,表明他並不害怕危險。在沙漠中確實是要注意沙漠跳蚤的,因為它不僅讓人煩惱,而且也常常很危險,母跳蚤會在手腳指縫中下卵最後使手腳腫脹,並會引起發炎,等小跳蚤往外爬的時候,病症就會進一步惡化。除了用刀把蟲卵挖出來,是沒有別的辦法的。夜裡注意這種小動物,確實很重要,但作為夜間的祝福,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夜裡很安靜。勞累一天的駱駝和人一樣都熟睡了,但也有幾個例外。

  有四個人過了半個多小時以後仍然無法入睡。那就是我、勇敢的本尼羅、本卡薩沃和那個醜八怪。

  那兩個人沒有睡,決不是因為他們把我們當成了客人和保護對象,這我立即就猜出來了。可以肯定,他們還是在防著我們。我雖然是他們的正式客人,卻不知道他們有什麼打算,他們要做的事情,必須秘密進行,而且很可能是在今夜,所以他們不會睡覺。我們必須留心。

  他們裝出已經睡熟了的樣子,一動也不動。我也發出了深深的而有規律的呼吸聲,像一個熟睡的人那樣,而且故意要讓他們聽到聲音。本尼羅甚至在打鼾,但我確信,他是裝出來的。我們四個人都睡在一起,連輕聲耳語都會被別人聽到,有人醒來,也會被人發現。但我們卻看不見彼此。雖然已是滿天星斗,但星光卻無法照明岩石旁的地面,我分辨不出白色的大袍和地下的白沙和石塊。兩個獵奴匪必須相互通氣,但在此地不可能,所以估計他們要離開,他們只能向我和本尼羅這一側相反的方向走。我決定更換一個地方,以便監視他們的行動。

  我挪了一下使身體靠近本尼羅,對著他耳朵小聲說了兩個字:「別動!」

  他沒有回答,但用手碰了一下我的手,示意他已經明白。然後我爬了一個弧形來到獵奴匪的一側,那裡有塊岩石伸出一個角,我可以輕易地藏到它的後面。過了一會兒,我在黑暗中,聽到了細碎的響動。

  有人在動。然後他們來到了我的身旁,不是走著,而是滾著過來的,他們想用這種方法滾到人們再也聽不到他們腳步聲音的地方。我輕輕跟了過去。

  很快他們站起來走了,我手腳並用爬著跟在他們的身後。所幸的是他們沒有在熟睡的人群中停下來,否則偷聽就會很困難。他們離開了這裡,坐到了較遠的一個地方。

  他們為什麼不站在那裡說話?一個站著的人當然容易被人發現。他們也不想讓自己的人看見嗎?那就是說,他們的行動見不得人。很快我就知道了,我的估計是正確的。我儘量爬得離他們近一些,近到我的頭離他們只有約兩米遠。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大,幾乎是在耳語,所以我不能在他們後面,而必須在他們前面,才能聽到,但這又是相當危險的。我相信我的運氣和周圍的黑暗,特別是我的深色的服裝。如果我一旦被發現了,那我只好隨機應變,或者找一個藉口來搪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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