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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可能要一個多星期後,我們這些奴僕才能有幸再次見到他的尊容。」

  我原以為這個黑人是名僕人,因為他穿著絲綢衣服,所以可能是個受到信賴的僕人,例如後宮僕人之類的,然而我猜錯了,我聽到阿赫麥德繼續對他說:「那我就給你下命令吧,就像他本人對他的總管下命令一樣。這位先生是來自德國的非常有學問的貴客,他準備在艾斯尤特停留幾天。我想向帕夏推薦他作為他的賓客,但他不在,所以我命令你接待這位先生並好生照顧他,就像照顧你家主人的親戚那樣。」

  原來這個黑人肩負宮殿總管這樣一個重要的職務。

  他用並非十分友好的目光打量了我一下,回答總督的船長說:「你的意願會實現的,先生!我會給這位外國人安排一個符合他身份的房間。請進屋,允許我為你獻上煙斗和咖啡吧!」

  「我沒有時間在這裡坐了,我必須儘快起航。我只能留到你為這位先生安排好合適的住處後就走。你現在就帶他去,動作快些!」

  我不太喜歡總督的船長這樣對待這個黑人,可以想像由此而產生的後果都將由我來承擔。黑人皺了一下眉頭,但仍禮貌地躬下了腰,請我們跟著他走。他帶我們來到藍色的牆上描繪著金色《古蘭經》經文的一個很大的房間,告訴我們這就是我的住處。阿赫麥德對此表示滿意,並且強調說,他還將詳細瞭解我在這裡生活的情況,同時命令總管把我的行李取來。胖黑人離開了。過了一會兒,進來了另一個黑人,把水手替我帶來的行李拿了過來。第二個黑人緊接著為我送上了煙斗和咖啡,並坐在我的面前為我服務。東方國家的每一個殷富的家庭,人們都隨時備有沖咖啡的開水。這種快捷的服務,使總督的的船長感到他命令的實現得到了保障。他給我留下了通信地址,說我可以通過這個地址得到他的信息,然後向我伸出了手。

  「現在我們要告別了!你在這裡將受到很好的庇護,你可以隨心所欲來去自由。如果你的願望沒有得到滿足,你可以提到我,而且對他們要粗魯一點兒!安拉保佑你,讓你再順利來到我的身邊!」

  他走了。說實話,我並沒有感覺他的話有什麼不對。我甚至覺得,馬上就會發生什麼事情,使我得立即接受他的忠告變得粗暴起來,但我想不出有什麼事需要我這樣做。我必須把自己看作是一個在這裡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阿赫麥德採用的推薦我的方式,不會使那個黑人總管對我產生好感。我暗下決心,如果在這裡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就立即離開這座宮殿去找另外的住處。

  我在軟墊上抽著煙,大約坐了一個小時左右。估計總督的船長已經離開了港口。我想,現在大概會有人來聽取我的吩咐了。人確實來了,但他並不是來聽我吩咐的。總管走了進來,一直坐在我面前點煙的黑人立即退了出去。黑人總管並沒有按規矩坐到我的身邊,而是站到了我的對面,用敵視的目光打量我的全身。

  「就是說,總督的船長是你的朋友了?看他發號令的樣子,人們會以為他就是總督本人。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

  「不久以前。」我善意地回答道。

  「這樣他就把你帶到了帕夏宮殿?你來自德國?」

  他的態度使我不想住在這裡,於是我放下煙斗,站起身來,按當地習慣給了那個黑人相當豐厚的小費,然後離開了房間,他沒有想阻攔我。我來到庭院,突然聽到有人在啼哭,接著,左邊的一扇門被打開了,走出兩個僕人用擔架抬著一個額頭傷口流著血的年輕人。還有幾個人跟在他們後面,其中一個蒙著面紗的婦女正在哭喊著讓人快去找醫生。這些人在我跟前走過時,我問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個大約60歲的男子回答說:「馬把他摔到了牆上。現在他的生命已離開了身體。快去,快去,把外傷醫生找來!或許他還有救。」

  但在混亂中卻沒有人聽從他的喊叫。這個人想立即趕上已經跑遠的擔架。我拉住了他。

  「或許不必去找醫生了。我想為傷者檢查一下。」

  老人站住了。

  「你就是外傷醫生嗎?快走,快走!我們趕上去!如果你能救我的兒子,我會給你十倍的報酬。」

  他拉起我向右邊奔去,擔架已經消失在另一道門裡。這道門通往一間客房。從這裡老人領我來到旁邊一個小室中,人們已經把傷者放到了一張臥榻上。那個婦女跪在傷者前面哭泣著。老人拉起她,匆匆跟她說:「他就是外傷醫生。不要哭了,老婆,讓他看看我們的兒子!或許安拉是慈祥的,會把生命還給我們的歡樂和依靠者。」

  那個婦女原來是傷者的母親。

  「願安拉還給他生命!」抬擔架的人們雙手合十禱告著。

  我跪在年輕人的身邊,檢查他的傷口。如果沒有內傷,這個傷口並不嚴重,完全沒有必要如此傷心,他只是暈了過去。我身上正好帶著一小瓶阿莫尼亞藥水,是我防治南方常會出現的蚊蟲叮咬用的。我打開了瓶蓋,把它放在年輕人的鼻子下面。效果馬上就出現了,他動了一下,打了一個噴嚏,睜開了眼睛。他的母親立即來到他的前面,高興得又哭了起來。他的父親合起了雙手:一感謝安拉!死神離去了,生命又回來了。」

  我請他的父母離遠一點兒,因為他們妨礙了我繼續檢查,我又檢查了年輕人的身體,發現沒有出現骨折現象,他只是頭部疼得厲害。我要求取些布來為他包紮傷口,很快有人把布取來了。我為他清洗了不大的傷口,把額頭包紮了起來,然後告訴他們說,病人只需要安靜地休息,估計明天就會痊癒的。他父母高興極了,他們原以為傷勢十分嚴重,以致他的昏暈被當成了死亡。

  「我如何才能報答你呢,先生!」老人喊道,「如果沒有你,我孩子的靈魂是不會再回到軀體中來的。」

  「你想錯了!你的兒子過五分鐘就會醒過來的,這就是事實。」

  「不,不!我不認識你,我還從未見過你。你在這裡還沒有住很久吧?告訴我你住在哪裡,如果我兒子的病情又有惡化,我能再找到你。」

  「我今天才到這裡來,還不知道住在哪裡。我只打算在這裡住幾天。」

  「那就留下吧,先生!作我們的客人吧!我們有的是房間,夠你用的!」

  「這個邀請我不能接受。你們不知道我是誰和幹什麼的。我是一個德國人。」

  「德國人,一個弗蘭肯人!」老人說,並對我顯示出充滿敬意的好奇來。「我常聽說西方的醫生會起死回生。你手中的小瓶救了我兒子的性命。你懂得把生命驅入小瓶中,並從死神手中要回生命。我要告訴總管達烏德,因為帕夏不在家,讓他給你安排宮殿中最好的房間。他也有病,如果你能醫好他,他會無限感激你的。」

  「他患了什麼病?」

  「他有胃病。達烏德的飯量相當於五六個正常人的飯量,所以他的胃老是不好。」

  「如是這樣,達烏德就不需要我的幫助。他要想健康,只要減少飲食就行了,而且他也不想見到我並讓我為他治病,他剛剛把我趕出了宮殿。」

  「趕你?不可能!」

  「這是事實。達烏德剛才嚴重侮辱了我,儘管我是受總督的船長阿赫麥德的推薦才到這裡作客的。」

  「是他推薦的?總管很恨他,因為他對待達烏德一向很粗暴。如果你是別人推薦的,達烏德不會這樣對你不恭敬。既然他已經傷害了你,那我就不能去找他了。但我十分感激你,不想讓你離開。請原諒我的冒昧!我想請你看看我的住宅,如果你喜歡、能夠成為我的客人,那將是對我莫大的歡樂和榮幸。」

  他講話的聲調使我感到如果拒絕將是對他的侮辱。他的妻子也向我伸出雙手,他的兒子說:、「先生,留下吧!我的頭還很痛,如果進一步惡化,你還可以幫助我。」

  「那好吧,我留下。」我最終說,「總管將會把我的行車交給你們。但我希望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

  「麻煩?噢,不!」老人安慰我說,「我並不窮,我是伊斯梅爾·本·查裡利,是帕夏的馬檻總管,你想從宮殿總管那裡得到的一切,我都可以向你提供。請允許我帶你去看我的住宅。你們到宮殿總管那裡去把屬￿這位先生的東西取回來!」

  最後這句話是對那兩個抬擔架的人說的,他們聽後就走了。

  馬檻總管帶著我穿越很多道門,最後來到把角的一個大房間裡,它的另一扇門通向我來時穿過的庭院。他很高興我喜歡這個房間,並請我原諒他得暫離開一段時候,他要去照看他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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