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沙漠秘井 | 上頁 下頁
二七


  「我發現舵輪後面綁著一隻小船。你快去那裡爬下纜繩,快逃走吧!」

  「很願意,噢,我很願意!一年以後一切都會被忘記的,我就可以重新出來了。可是我怎麼才能接近舵輪呢?他們會發現我的。」

  「不,我先走在前面,去和那些人聊天,讓他們的注意力只在我的身上。但是,你要注意!一發現沒有人看你時,你就跳上階梯。」

  「好,好,先生!噢,我怎麼才能感謝你呢?」

  「不要說話了,要行動!安拉保信你逃跑成功,以後再也不要走入歧途了!」

  「我永遠也不會再做壞事了,先生!任何一個穆斯林都不會像你這樣可憐我;可你是個基督徒,是你——」

  下面的話我沒有聽到,我已經離開了他,向桅杆方向走去。我向總督的船長的人打聽有關獵隼號航船的情況。他們讚不絕口地誇獎著這艘船的優越性,所有的人一起向我講述。當我告訴他們我將同他們一起航行時,他們都湧到了我的跟前,這樣正好為那個老舵手逃跑創造了機會。我看到他跳上階梯,在冒著煙火的柏油盆後面消失不見了。如果現在有人告訴我,說我還將見到他,而且不是在烏萊特阿裡貝杜印而是在南部的蘇丹,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現在阿赫麥德和他的兩名隨從回來了。我擔心他會先找那個老舵手而過早發現他已逃跑。但萬幸的是,他直接向我們走來,來到了桅杆前面,沖著船長說:「我想先解決一個次要問題。這位先生付給你多少船錢?」

  「100個皮阿斯特。」那可惡的老傢伙直到現在還這樣說。

  「但這位先生卻說是300個皮阿斯特。你少說了200。你們兩人之中有一個人欺騙了我。你,我是不相信的,我寧肯相信這位先生少說了200,也就是說,一共是50個皮阿斯特,你現在必須全部退還。」

  「這是敲詐,明目張膽的敲詐!」老傢伙喊道,但他馬上就感到背上又挨了愛僕的一鞭子,於是只好聲明他同意付款。

  「那好!你的錢在哪裡?」阿赫麥德問道。

  船長遲疑了一會兒,不得不說出他的錢箱藏在下面的船艙裡。

  「你現在就跟我們下去。」法官嚴厲地說,「你的船要到哪裡去?」

  「只到喀土穆。」

  「這是撒謊。你這樣回答,是不想讓我猜出你在南方做的是什麼生意。你船上裝的是什麼貨物?」

  「都是那裡所需要的貨物,布料、工具、賣給黑人的便宜首飾一類的東西,我準備用這些東西交換當地的特產。」

  「聽起來倒是無可挑剔,但我不相信你。我在底艙看到的箱子和袋子的形狀都告訴我,它們裝的是其它的東西。我要讓人把它們打開,裡面要是發現了違禁品,你可要當心!」

  「艾米爾,我始終是遵紀守法的,」船長趕緊保證說,「你可以放心,不必勞駕開箱子了。」

  「真的嗎?但我卻更願意相信,你是在販賣木板、木樁和其它的木料,我在下面看到很多這種東西。它們是幹什麼用的呢?」

  「也是為了出售。在南方缺少加工過的木料,所以那些有錢人肯出大價錢買去蓋房子用。」

  「你對別人可以這樣說,但不能對我。下面艙裡的木樁、木板、木條都加工得正好可以在船艙裡修建兩個甚至三個隔艙,這是為什麼?」

  「這是偶然的,艾米爾!」

  「你如果是先知的虔誠的信徒,就應該知道,世上是不存在偶然性的。你是不是也販賣鐐銬啊?我在下面也發現了不少。木料和鐐銬都表明你幹的真正的生意是什麼。辯解是沒有用的,我不需要你的供詞,我有證據證明你是一個奴隸販子,你自己的舵手將為此作證。把他帶上來!他害怕皮鞭,會立即說出真相。」

  這個命令一下達,所有的目光都轉向了舵手原來坐的地方。他已經不在那裡,人們去找他,但沒有找到。總督的船長沒有像我想像的那樣,把這件事看得那麼嚴重。過了一會兒,他對正在尋找的人們說:「不要再費力氣了!我看那個老傢伙已逃走了。你們沒有留意,他是趁機偷偷從跳板上逃上岸的嗎?我本應為此懲罰你們的,但因為他不像這個船長是個死硬的混蛋,所以我原諒你們。現在我們到艙裡去,讓他把船錢退出來。」

  阿赫麥德請我也跟著他下去。兩個士兵抓住船長把他帶向艙蓋處。其他人留在上面。因為有燈籠,下面的情況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船艙中部是一個大統艙,前後各有一個小隔間。統艙中放有約20個箱子和麻包。這是很不正常的,這樣的船,沒有裝滿貨物之前,一般是不會離開開羅的。在後面的一個隔間中有只工具箱。裡面放著前面提到的鐐銬,它們長度、粗細和樣子各不相同,但無一不是為捆綁奴隸用的。統艙的兩旁,堆著高高的木板和木樁。我還發現有三層橫木條固定在船幫上。這顯然是用兩旁木料搭建三個隔層時的支撐。這些隔層就是裝載黑奴的地方。從橫木條的距離可以看出,每一個隔層的高度大約為一米,所以黑奴在整個航程中是無法坐起來的。另外,船長後來承認,只有在例外的情況下,他們才被准許坐起來,一般情況下都是被捆綁著躺在裡面。這對我是個新鮮事,我對它進行了仔細研究,進一步瞭解了裡面的佈局和黑奴被安置的情況。統艙前後的隔斷是為了把船的兩端半圓部分隔開,這樣裝載黑奴的艙位就成了長方形,黑奴就那樣被放置在裡面。

  每一個隔層裡面又分出三個部分,每一部分關50名黑奴,他們分別腳對腳躺在裡面。每一部分的中央,是一個出口,用階梯把三個隔層連接起來。只要想一想隔層的高度和惡劣的通風情況,加上埃及的炎熱,惡劣的飲食和殘暴的待遇,我們就不難想像船上這450名黑人的可怕處境了。

  船長被帶到了前面的隔間,它是鎖著的。他打開了門,裡面是一個小室,船幫的木板上懸掛著懲罰黑奴的皮鞭。為數不小的拉基酒瓶,看來是船長的專用品。在一個角落裡放著一隻鐵皮箱,上面掛著兩把大鎖。船長取出隨身攜帶的鑰匙,打開了箱子,只見裡面存放著幾千塊瑪麗亞女王塔勒爾金幣。總督的船長立即數了若干塊,拿出來交給了我。

  「拿著吧,先生!這就是你的500皮阿斯特。」

  「這也太多了!」我拒絕說,「塔勒爾金幣在這個地方應該相當於——」「別說了!」他打斷了我,「對此我比你知道得更清楚。」這個奴隸販子船長是給蘇丹準備的錢,在那兒一個塔勒爾就等於10個皮阿斯特。我是根據那裡的比價計算,給你50塊塔勒爾,正好相當於500個皮阿斯特。」

  「可是我交的船錢不是500皮阿斯特,而是——」

  「好了,別說了!」他再次打斷了我的話,「我知道我在做什麼。誰讓別人痛苦,他就必須得到痛苦!這就是我所遵循的原則。」

  我只好沉默了,而且只能默認他的計算方法。他的關於塔勒爾在蘇丹的比價的說法,實際正好相反,這種金幣在蘇丹要比在開羅值錢得多。即使納西爾為我支付了500皮阿斯特,我也應該拿回比這更少的錢。當我把50塊響噹噹的金幣放入口袋時,那個老船長把雙手合了起來,抬起眼睛歎了一口氣說:「噢,安拉!你安排你信徒的命運有時過於嚴厲了。但對這種殘酷,你以後會用天堂的永恆的幸福來補償的。」

  「你將得到的只是地獄的鞭笞,就像現在這樣,只是比現在更多罷了!」「正義之僕」對他說,「你將像一隻刺倒插進自己身體的刺蝟一樣受罪。誰搶劫人並販賣奴隸,誰就只能在死後進地獄。」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艾米爾!我想不出我幹了什麼非法的事情。我只走合法的路,我的旅途都是安拉喜歡的道德之旅。」

  「住嘴,狗崽子!」嚴厲的法官吼道,「如果你聽不懂我的話,我就讓你感覺到、感覺到我的皮鞭。你做的壞事太多了,可你的恬不知恥更無與倫比。你以為我是瞎子嗎?我是總督的船長,我能看出船上的設施都是幹什麼用的!你過來,我要向你證明,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他把老船長拉到統艙,詳細解釋了以後要修建的隔層的目的和修建方法,就像他自己親自設計的一樣。同時還不斷地向老傢伙施壓,最後老船長不得不全面招供。阿赫麥德隨即宣佈沒收這艘船和船上的一切,也包括那些錢。錢箱從小室裡拿了出來,船長被關進了他的艙房裡。看來丟掉塔勒爾金幣比其它懲罰更使他心痛。

  我們又回到甲板上,兩個隨從把錢箱也抬了上來。到了上面,總督的船長又命令把第三號鬼魂也禁閉起來。這時上岸的水手們也回到了船上,他們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不無驚訝地看到這艘船已經變換了主人。阿赫麥德審問了每一個人,表明他們雖然不敢準確地認定,卻也猜到了這艘船去南方的目的。總督的船長宣佈他們將受到監禁,把他們鎖進了一個艙房並派人看守著。

  然後他要求我和兩個孩子跟他一起去獵隼號航船。我的行李以後有人來取。獵隼號停泊在得往下游走一段的岸邊。因為天黑,所以我看不太清楚它的外形,但在甲板燈籠的光亮中可以看到它很長很窄,兩隻桅杆上掛著奇特的帆。後面設有雙層臥艙,一層在甲板上,另一層在梯子下面。我和孩子們到了下面。臥艙有窗子,而且很大,三個人住很寬敞。其中的設施雖然都是東方式的,但仍有不少設備和物品可以使西方人也能按他們的方式舒適地安歇。

  阿赫麥德又派了5個人去看守那艘船,並派兩人去取我們的東西。我問他獵隼號有多少船員,他告訴我共有40名全副武裝的士兵,他們的出身均適於在蘇丹生活並適合追捕奴隸販子。

  我現在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了,就躺下休息。臥墊十分柔軟,可以和帕夏的臥榻相比,我一覺睡到了大天亮。我起來上到甲板時,受到了副官彬彬有禮的問候,他還問我有什麼吩咐。他告訴我,我的命令將和他的司令官本人的命令一樣受到尊重。我為自己和兩個孩子要了咖啡,並問他總督的船長現在何處。他已經乘昨天沒收的帆船前往開羅了,以便把船和上面的船長、船員交給當地官府;他同時還準備通緝那個賣藝人。出於禮貌,他走的時候沒有叫醒我。

  有人在後甲板上為我和孩子放置了坐墊,在那裡我們可以欣賞遼闊的尼羅河風光。我首先研究了我們乘坐的這艘船,它的線條清晰銳利,又很精巧,看一看桅杆和上面尚未升起的風帆,就知道這必是一艘卓越的帆船。

  船上的廚師為我們準備了咖啡和點心。正當我們吃著熱乎乎的早點時,我看到河道中間緩慢駛過來一艘小木船。它正從我們旁邊走過,我可以看到船名是「快捷之父」。我讓普洛從臥艙裡拿來望遠鏡,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但我的這一行動卻證明了我這樣做是正確的,因為當我把望遠鏡對準那艘已和我們並行的木船時,我在船上很多人中發現了正在注視著我們的一個人。我立即認出了他,他就是總督的船長通緝的賣藝人。他顯然已經聽到了風聲,乘上開往尼羅河上游的第一艘船準備逃之夭夭了。

  我向副官報告了發現,問他能否從木船上把那個人抓過來。他遺憾地告訴我,沒有專門的命令,他既不能離開獵隼號,也不能派人下船。我們只好讓這個賣藝人暫時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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