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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9.老華伯之死

  我們到了落基山的高處,向綠水山東側進發,放眼望去,雄偉的山勢盡收眼底,比起這山之巨人,我們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保儒。高聳入雲的山岩與植被的多姿多彩構成一個和諧的整體,好幾裡路長的花崗石懸崖絕壁構成不可逾越的深淵。回頭看,東邊遼闊的大草原,無邊無際的、鱗光閃閃的大海,都在我們腳下。溪水從我們身邊潺潺流過,濺起銀白色的小小浪花,花仙子穿著裁剪合體的綠裝,頭戴金冠,邁著傲慢的步伐,沿著高高的山脊向上攀登,巨人般的岩層支撐著粗壯的青松翠柏,山神們把它們夜間下山的臺階,當作腰帶。在頭戴桂冠的山神腳下,形成了一系列的巨大的石柱。這些石柱上的森林之間,隱藏著高山世界的神奇的秘密。那些看起來直插雲霄的鋒利山尖,都披著薄薄的、藍灰色的輕紗。輕紗上面分佈著銀白色金黃色相間的斑點,鑽石般閃閃發光的線條和寬帶。這是一個凡人攀登不上的童話世界,一塊位於地球彼岸的神奇土地,那些遙遠山峰的高度是我們周圍的巨石所不能比擬的,它們把太陽的光輝反射過來,向我們表示親切的問候。

  我們就是在這個絢麗多姿、色彩斑斕的世界中漫遊。今天要到達的目標是一個晶瑩湖,印第安人的許多傳說都源自那兒的湖水。我們要在那兒過夜,第二天前往聖路易斯公園。我希望在聖路易斯公園能夠解開許多的謎底。

  早晨,我們履行諾言,釋放了53個烏塔人。老槍手留在我們身邊。我們再也沒有理由匆匆忙忙地趕路了,不想在烏塔人之前離開這個公園,而是讓他們先走。讓心懷敵意的人走在我們前面,總比讓他們走在我們後面要好一些。

  他們儘管沒有對我們的處置提出指責,但是心裡對我們還是懷著敵意的。我們沒有動他們的一根毫毛,沒有對他們說一句侮辱性的話,但是他們的首領早上被鬆綁的時候說;

  「昨天晚上,老槍手說過,他還沒有與我們了結。他的話講反了。應該說,我們還沒有與他了結,他殺死了兩名烏塔戰士。」

  「他給了你們四張熊皮。」溫內圖駁斥說。

  「我們沒有得到熊皮。」

  「你們可以拿走這些皮。」

  「等你們把耳朵和爪子拿走以後?不行!如果我們得到熊皮,他只換得了生命,並沒有得到自由,我們必須帶走他。」

  「你們要是帶走他,會把他殺死?」

  「會的。因為我們沒有得到他生命的贖金熊皮。我們之間又有了血仇,我們會要他的血來償還。」

  「哼。老槍手和溫內圖始終是所有紅色人的朋友。你們當了我們的俘虜,我們並沒有把你們怎麼樣。我們還想在今天分別之前,與你們簽訂和平條約。」

  「我們不想看見你們的煙斗。」

  「那麼,你們不僅將是老槍手的敵人,也將是我們的敵人?」

  「是的。在我們與你們之間,敵對關係將一直繼續下去。」

  「烏塔人首領薩裡奇應該拿定主意。阿帕奇人首領溫內圖不把敵對關係強加於任何人,因為他從來不畏懼任何敵人。烏塔人可以走了。」

  「是呀,他們可以走,那些傻瓜蛋。」哈默杜爾叫喊著。「我才不稀罕他們的友誼哩,他們一轉眼就把兄弟情誼拋到腦後。我有經驗,那些開口稱兄道弟的人,多半是打算要錢的,歷來如此,不是嗎?皮特,老澆熊。」

  「不是。」大個子說。

  「什麼?你說我不對?你認識過誰不馬上向你要錢的?」

  「認識。鄙人就是。」

  「對,對。這是真話。可是,你是他們中間惟一的,真正是獨一無二的,因為其他的人統統是那種人。」

  這個胖胖的老頑童真的沒說錯。我就有同樣的經驗,當然是在「白人」中間。不知道有多少次,有人用朋友這個字眼接近我,一轉眼就幹哈默杜爾所說的那種事。當然,哈默杜爾用的是一個沒有美感的字眼「要錢」。印第安人是不忍心做這種事的,可是「白人」卻把這當作家常便飯。

  烏塔人走了。把漂亮的熊皮放在這兒腐爛,實在可惜。但是,我們沒法帶著它們。我們也不知道回來的路是哪一條,還把它們整理和掩埋,以便以後來取,真是多餘的。誰弄得清,在野蠻的西部,這樣浪費掉的毛皮有多少。

  我們沒有緊跟烏塔人,緊跟是錯誤的。到了中午,他們已經走出很長一段路,我們才動身。我們發現他們非常匆忙,而且所走的路線與我們的一模一樣。這對於我們來說,不是好兆頭。

  「老鐵手認為,他們的意圖是對我們進行報復?」阿帕納奇卡問我。

  「我想是的。」我回答。

  「那麼,他們就不應該在我們前面,而應該跟在我們後面。」

  「他們很快就會這樣做。我敢打賭,他們將抓住下一個機會,讓我們看不見他們的足跡。」

  我的估計是對的。在第二天夜裡,下了一場大雨,一直下到天明。我們在尋找烏塔人足跡的時候,發現足跡被雨水沖洗掉了。

  老槍手在這兩天中特別沉默,並且離我遠遠的。這當然是不友好的方式。我沒有感到他在反對我,我倒是感到,他在進行自我鬥爭。不論他是與我推心置腹還是默不作聲,實際上都是一樣。我沒有施加任何影響,來促使這場鬥爭朝某個方面轉化。他是一個男子漢,應該自己決定自己的事情。不過,在我們最近的那次談話以後,他終於還是走到我身邊,對我作了個簡單的說明。

  「我們在公園裡談話時,我是不是侮辱了您,先生?」

  「沒有。」

  「我想,我呆的時間太短了。」

  「不短。人在疲勞時話一般都不多。」

  「我突然感到非常疲勞。您還記得我們在埃斯塔卡多草原上的談話嗎?」

  「記得。」

  「您先與老華伯談論上帝和宗教。」

  「我知道。」

  「您今天的看法與當時仍然一樣?」

  「完全一樣。」

  「您真的相信有一個上帝存在?」

  「我不僅相信,而且知道。」

  「那麼,您認為不信上帝的人都是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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