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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我知道,作為作家,我寫這十多行文字,可能是一種罪過。但是我認為,在最後的一刻鐘,我不是寫作,而是作為人,作為善意的朋友,與讀者聊聊天。人們習慣於採用童年時代的韻腳,用不加批判的善意和可笑的寬容態度接受它們。

  正如在芬內爾農場一樣,我的保護神在哈伯農場又把我從死亡中救出來。我又坐在巫醫的子彈應該打中我的那張椅子上,大家的情緒不能平靜下來,在一種豪放(我想使用這個字眼)而熱烈的氣氛中談論這次事件。對蒂博·塔卡和蒂博·韋特的意外出現,最關心的當然是阿帕納奇卡。他把這兩個人當作父母,並且不顧我的駁斥仍然堅持他的看法。除溫內圖和我以外,所有的人都安慰他,但是除了無聲的搖頭以外,沒有任何回答。我和溫內圖對此是能夠理解的。他如果回答,會說什麼呢?我們大家對蒂博夫婦都沒有好感。他既不能為他們辯護,也不能提供必要的證明,他與他們無關,所以,他只好沉默。

  其他人對巫醫及其妻子從這兒到堪薩斯的路線作出了上百種猜測,就他們這次旅行的意圖和目的交換看法。大家各顯其能,互相爭論,處在誤區的人都極力把別人引到自己的誤區中來。溫內圖和我覺得,看看和聽聽這些爭論,是很有意思的。我們沒有必要按我們自己的理解,向他們作出清楚的解釋,他們最後一定會對我們的保證感到滿意。我們明天將跟隨這位巫醫,就是說,我們不久就會澄清我們今天還不清楚的一切。

  我們想及早動身,就在房間裡開鋪。我對蒂博·塔卡仍然不怎麼放心。他很可能靈機一動,夜間返回來給我們造成某種危害,因此,我想和平常夜間在露天紮營一樣,在我們中間找人值班。可是,哈伯反對這樣做。他說:

  「不要,先生。我不能容忍這種做法,你們那是在途中,情況不明,你們可能一連好幾夜不能安寧地睡覺。今天你們在我家,就睡個安穩覺吧!我有牛仔和農場工人,他們認為,能為你們服務,是很榮幸的,都願意為你們站崗放哨。」

  「我們感謝您這個建議,先生,」我答道,「我們接受這個建議,但有個條件:這些人必須極其小心地執行任務。」

  「這是理所當然的。我們在這兒,是在一種半野蠻狀態中居住和生活的,習慣於觀察形勢。此外,只有惟一的一個人出於對你們的害怕,秘密闖進來,他的妻子根本不能算數。如果他膽敢回來,我的人將把他的皮剝掉,使所有的制革工人都找不到工作。你們可以放心地躺下睡覺。」

  我們也是這樣做的,睡覺之前,我到牲口棚裡去看了一下馬。

  農場主的話不無道理,只有巫醫一個人有能力發動襲擊,但是會受到夫人的拖累,所以難以對我們採取實際行動。但是,我心中有一種不安情緒阻止我入睡。這種情緒催促我把今天與芬內爾農場的那天進行比較,我心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一個想法:還缺一次襲擊!

  因此,我很晚才入睡,然後,一個惡夢使我感到害怕。夢的內容我現在記不起來了。我高興的是,這個夢使我很快就醒來。我起來輕輕往外走,免得弄醒睡覺的人。天上星光燦爛,能見度很好。我又去牲口棚,那兒有兩個雇農守衛。

  「一切正常?」我進去後,把圈門重新關上,問道。

  「正常,」有人回答我。

  「喂!我的馬和溫內圖的馬夜間通常是躺著的,現在站著,我不喜歡這樣。」

  「它們剛剛站起來,大概是因為您來了。」

  「肯定不是。我看看!」

  我走到兩匹馬跟前。它們的頭朝著房子,眼睛閃著不安的光芒,見我來,雙雙打著響鼻,這是我們對它們精心培育的結果。如果它們在主人不在的時候遇到危險,它們會默不作聲,主人一到,就打響鼻表示這種危險。它們嗅到了一種危險,便站了起來,但是保持著安靜,因為我沒有在它們身邊。現在,我到了,它們就警告我。我回到警衛身邊,說:

  「空氣中有點東西,是什麼,我還不清楚。你們要注意!房子附近有人,是敵是友,馬上就會見分曉。我們看不見他們,他們隱藏著,但是,朋友是不需要隱藏的。他們不是藏在灌木林中,就是躲在深草裡面。」

  「魔鬼!該不是強盜團夥吧?貝爾不是專為此事到所羅門河的北福克去過一趟嗎?」

  「馬上就會看得出來的,最好是先發制人,不要等待敵人先動手。看,正好在大門對面,現在有人從草裡站起來。我不能回到室內去了,但是,我會叫醒我的同伴。你們有槍嗎?」

  「有,靠在牆上。」

  「拿起來,保衛大門。等我告訴你們的時候,就開槍!」

  我把雙手做成一個空筒,放到嘴邊,摹仿戰鷹叫三聲,聲音的響度肯定能夠傳出半英里遠。僅僅幾秒鐘後,室內就響起了同樣的聲音,這是溫內圖的回答,他對我的報警含義非常熟悉。也就是在此後很短的時間內,我看見草叢裡跳出許多條黑影,空氣在一種吆喝聲中顫抖,我聽出這是切依內印第安人進攻的信號。

  這些人想到這兒來幹什麼?他們為什麼要從雷帕布利幹河源頭,長途跋涉來到這兒?他們是想襲擊農場,手裡拿著他們收藏多年的戰斧,像奧薩格人一樣。我們根本不需要怕他們,因為我們不僅與他們有和約,而且甚至是他們的朋友。只要回憶一下馬托·沙科在溫內圖的「長矛樹」下對老華伯所講的話,就可以解決問題。溫內圖曾與他們一起佔領過奧薩格人的營地,他們還欠著他的人情債。我雖然當時不在場,但是,一個印第安人,既然是溫內圖的朋友,也就不會是老鐵手的敵人。我從戰鬥的喊聲,聽出進攻者是切依內人,馬上就放心了。

  奇怪的是,他們的攻擊不是按照印第安人方式進行的。印第安人一般是先攻擊馬,同時攻擊房屋。從這一點可以得出結論,他們有著一種非常特殊的原因。我們不需要保衛牲口棚,沒有一個紅色人到這兒來。我看見他們都站在房子前面,肯定是打算偷偷溜到門前,闖入室內。可是,他們被我的戰鷹叫聲擋住了。室內的人已經被喚醒,襲擊失敗了。

  我對將要發生的事情感到好奇。他們不能進屋,卻毫不留心地站在門前不動。難道他們中間沒有人意識到,裡面的人會從窗口射擊?他們仍然叫喊著,咆哮著,在建築物前擺出一個半圓的陣勢。陣勢布好以後,出現了寧靜的局面。根據我對溫內圖的瞭解,我相信,他現在會出來講話。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打開門,毫無畏懼地走出來,用洪亮的聲音說:

  「外面響起切依內人的戰鬥叫喊聲,這兒站著溫內圖,阿帕奇人首領,他與他們共同抽了友誼與和平煙斗。我看見站在我面前的戰士們的頭人叫什麼名字?」

  「這兒是鐵刀,切依內人的首領。」

  「溫內圖認識所有傑出的切依內戰士,可是,他們中間沒有一個叫做鐵刀的。從什麼時候起,這個人取了一個這樣的名字,他是他們的首領?」

  「他只有在他喜歡的時候才說話。」

  「難道他真的不喜歡說話?是他羞於說出他的名字,還是這個名字羞於表達他這個人?切依內人為什麼在戰鬥喊聲中來到這所房子前面?他們要在這兒幹什麼?」

  「我們要奧薩格人首領馬托·沙科。」

  「喔!他們怎麼知道這個人在此?」

  「這個,我們不必告訴你。」

  「喔,喔!看來,切依內人只會咆哮,不會講話!溫內圖在提出問題以後,習慣於聽答覆。你們如果不給答覆,他就進屋去,耐心地等待要做的事情。」

  「我們將衝擊這座房子,因為我們要奧薩格人馬托·沙科。把他交出來,我們就走!」

  「切依內人最好是馬上走,不要妄想得到他。」

  「我們得不到他,就不走。我們知道,溫內圖和老鐵手都在這所房子裡。還有一個年輕戰士,叫做阿帕納奇卡,我們也要得到他。」

  「你們要殺死馬托·沙科?」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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