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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非常正確!」哈默杜爾很快表示同意。「這個紅色人一定要得到某種懲罰。你不是也這樣看嗎,霍爾貝斯,老浣熊?」

  「嗯,如果你認為他是個瘋子,你就是對的,親愛的迪克。」大個子說。

  「我們就討論一下該怎麼辦吧!」特裡斯柯夫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表情嚴肅。

  馬托·沙科臉上的皺紋堆到了一起,注視著我們討論,一個字也不落,因此知道,我是怎樣對待他的。開始的時候,他臉色陰沉,現在完全變了,對我幾乎表現出友好神情,他顯然是在感謝我。我對此當然只能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好像我不是為自己的個人感情,而是為他,才與特裡斯柯夫發生意見分歧的。當特裡斯柯夫用非常嚴厲的聲調要求我們討論的時候,這位奧薩格人首領保持沉默。現在,他打破沉默:

  「白人們進行了討論以後,老鐵手也許願意聽聽我的意見?」

  「說吧。」我要求他。

  「我聽到了一些我聽不懂的話,因為這些話對我來說是陌生的。不過,我聽見,當其他白人反對我的時候,老鐵手在為我說話。由於阿帕奇人首領溫內圖對這場爭論保持沉默,所以我想,他是同意他的朋友和兄弟的意見的。他們兩人雖然是奧薩格人的敵人,但是所有紅色人和白人都知道,這兩位著名的戰士的看法是多麼公正,做法是多麼公正,所以,我要求他們今天也是公正的!」

  他停頓了一會兒,看了看我,好像在等待我的回答。於是我說:

  「奧薩格人的首領對我們的判斷沒有弄錯,他不會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我提請他首先注意,我們不是奧薩格人的敵人,我們希望所有的紅色人和白人和平相處。但是,如果有人阻擋我們,甚至想謀害我們的生命,難道我們不應該自衛嗎?如果我們進行了自衛並取得了勝利,那麼,被戰勝者難道有權聲稱我們是他的敵人嗎?」

  「老鐵手提到的這個人很可能是指我。可是,誰有權利認為自己受到攻擊呢?奧薩格人的首領馬托·沙科想弄明白,白人的法官和法院起什麼作用?」

  「簡而言之,是司法,是聲張正義。」

  「這種司法是否得到執行?這種公正是否得到聲張?」

  「肯定的。」

  「老鐵手相信他所說的話嗎?」

  「相信。雖然法官也是人,而人是可能犯錯誤的。因此……」

  「哼!」他很快插嘴說,「因此,凡是涉及要公正對待紅色人的事情,這些法官就經常犯錯誤。老鐵手和溫內圖上千次地坐在篝火旁邊,上萬次聽過紅色人對白人的控訴。我既不想重複其中的一次控訴,也不想給它們作任何補充。可我是我部落的首領,可以說出奧薩格人民所受過,並且仍然不斷經受的痛苦。我們受到過白人多少次欺騙!我們找不到一個法官,找不到憐憫我們的法官!現在,在幾乎沒有月亮的情況下,又有人對我們進行一次大欺騙行動。而當我們要求公正的時候,我們又被恥笑。白人一旦失去法官的幫助,會怎麼辦?他會去找更高一級法院。如果更高一級法院也不理睬他,他就充當自己的法官,對他的敵人私設刑堂,或者成立什麼社團,稱之為委員會。他們如果在公眾中或法律上得不到幫助,就秘密提供違法幫助。為什麼白人所做的事情,就不允許紅色人做呢?您說私設公堂,我們說復仇。您說委員會,我們說長老協商。這完全是一碼事。可是,當你們自己幫助自己的時候,你們稱之為被迫聲張正義;而當我們自己幫助自己的時候,你們卻說是什麼搶劫和掠奪。真正的真理是:一直在欺騙和偷竊紅色人的白人都是正直的人,而一直被白人剝皮剝到耳根的紅色人統統是小偷,是強盜。與此同時,你們一個勁地標榜信仰和虔誠,仁愛和善良!不久前,還有人欺騙我們,說什麼要給我們肉、火藥和其他許多東西。我們去找代理人,請求他幫助。我們得到的只是大聲的嘲笑和對準我們的獵槍的威脅。於是,我們到我們發現肉、火藥和鉛的地方去取這些東西,我們需要它們,否則,我們無法生活。可是,白人追趕我們,殺死我們許多戰士。現在,我們出來為這些戰士報仇,到底是誰的過錯?誰是受騙者,誰是欺騙者?誰是被搶劫者,誰是搶劫者?誰是受攻擊者,誰是敵人?老鐵手可以正確回答這些問題!」

  他滿懷希望地把目光對著我。作為一個正直的人,我應該怎樣回答他?我能夠回答些什麼?溫內圖在此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現在出來幫助我擺脫困境。他說:

  「溫內圖是阿帕奇人所有部落的首領,沒有一個首領像我這樣把我的人民的幸福掛在心上。馬托·沙科現在所說的,對我來說並不新鮮。我自己曾經許多次與白人戰鬥,並不是沒有取得過勝利!可是,水域裡有食魚的魚。難道每條魚都必須靠吃其他魚的肉生活?難道在有臭鼬築窩的森林和灌木林中的每一個動物,都一定是發出臭味的動物?奧薩格人的首領為什麼不能區分良萎?他要求公正,自己卻最不公正,與沒有對他做過絲毫不公正事情,對不公正行為沒有任何責任的人為敵!難道他能夠舉出一個例子,一個惟一的例子,來說明老鐵手和我在事先沒有受到攻擊的情況下與人為敵嗎?難道他經常聽到的不是相反的情況?難道他不是經常經歷和聽到,即使是對最可怕的敵人,我們也寬宏大量,關懷倍至?如果他到今天為止還不知道這種情況,那麼,當我的朋友和兄弟老鐵手為他說話的時候,他難道不是耳聞目睹?儘管馬托·沙科要我的朋友和兄弟老鐵手的命,他還是為他說話。奧薩格人首領想對我們申述的,我們早就知道並非常熟悉,他用不著擔心我們會遺漏他一句話。可是,我們要對他說的,他看來並不知道,也從未聽說過。這就是說,如果想得到公正,自己就不應該做不公正的事!他為我們準備了刑訊柱,並且以為,我們現在可能要他的帶發頭皮和生命。他是兩者都要保留,甚至要求重新得到自由,即使不是在今天。我們用善意對待他的敵意,用仁慈對待他的殘忍。如果他以後再說我們是奧薩格人的敵人,那他就一錢不值,不配提及紅色戰士或白人戰士的名字。馬托·沙科在此之前發表了一通冗長的講話,我依葫蘆畫瓢。其實,他的話和我的話都不重要。我講完了。」

  他講完以後,出現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寂。他的講話之所以能夠產生這樣好的效果,一方面固然是他的話講得有理,可更重要的,還是他的人格和表達方式。除他以外,我是惟一懂得他的用意的人。他不僅針對奧薩格人,也針對其他人,尤其是針對特裡斯柯夫。馬托·沙科躺在這兒,毫無表情,看不出阿帕奇人的講話是不是給他留下了印象。特裡斯柯夫在聽他講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向下看,聽完後狼狽地轉向側面,過了好久才抬頭看看我,並且說:

  「這完全是您和溫內圖的事,先生。不管願不願意,所有的人最終都得像你們這樣思考問題。你們如果想放走奧薩格人首領及其手下兩個人,就像釋放老華伯一樣,我不反對!我擔心的是,他會帶著他的人回頭就來找我們算帳,如果運氣好,還會把我們當做俘虜。」

  「我們等著瞧!如果我理解正確的話,您是不是認為,我們沒有必要再進行討論了?」我問。

  「不必了。您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好。請聽我與溫內圖商量後作出的決定!馬托·沙科跟我們一道走,直到我們同意釋放他的時候為止。他雖然松了綁,但要三思而行。每個正直的西部人都應對一個勇敢民族首領負責。他的兩個戰士自由了,可以回到瓦拉圖去,向奧薩格人介紹這兒所發生的事情。可以告訴他們,白人已經得到警報。如果不顧這種情況仍然來襲擊農場,其首領將會被擊斃。把皮帶解開!」

  這個要求是對哈默杜爾和霍爾貝斯提出的。他們自願地服從。兩個奧薩格人剛剛感覺到自己獲得了自由,就跳起來,朝他們的馬跑去。但是,我同樣迅速地制止了他們:

  「站住!你們不能騎馬到瓦拉圖去,只能走路。你們的馬和武器由我們攜帶。你們能不能得到它們,取決於馬托·沙科的態度。走吧,告訴你們的弟兄們,老鐵手昨天到過你們的營地,釋放了柰伊尼人首領阿帕納奇卡!」

  他們很難聽從這道命令,以詢問的眼光看著他們的首領。首領要求他們:

  「照老鐵手對你們所說的去做!如果奧薩格的戰士們對此有疑慮,不知如何行動,他們可以問『長手』,我把這道命令轉交給他。他會作出正確決定的。」

  他下達這道命令的時候,我盯著他的臉,看不出這道命令對我們來說意味著戰鬥還是意味著和平。兩個被釋放者爬上斜坡,沿著老華伯先行的方向,步他的足跡去了。可以預料,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他。

  我把他們的馬扣下來,有好幾個原因。他們如果騎馬,就會很快回到瓦拉圖,就可能早幾個小時開始追趕我們。讓他們步行,我們自己爭取了時間。其次,他們是信使,所騎的馬非常好。我們正需要這種馬。他們的武器對我們也有用處。

  剛才提到,阿帕納奇卡身上只有一把刀,因此得到了馬托·沙科的槍,並且暫時放棄原定朝覲聖石的計劃,陪我們去科羅拉多。我們幾乎可以肯定,奧薩格人從兩個信使口中得知首領被俘的消息以後,會立即奔赴基佩塔基,跟蹤我們,以便伺機解救他。這兒不是我們的久留之地。馬托·沙科還被綁在馬背上,不過綁得很松。霍爾貝斯和特裡斯柯夫騎上兩匹奧薩格人的馬。其他人騎馱畜。我們就這樣離開了「老太婆」,她只給了我們短暫的休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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