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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那他騎的是一匹出色的馬。我希望能夠儘快地找到他的行蹤。」

  「就這方面而言,我或許可能為您指點一下。如果您前往托皮卡,您就去找彼得·雷布倫的小酒店!他途中肯定要到酒店裡休息。他認識那個店主。然後他用兩天的時間騎馬沿著雷帕布利幹河往上走,這條河的右岸有一個大農場,那裡大片的土地都屬￿這個農場。農場主有大量的馬群和牛群,他的名字叫芬內爾。只要老槍手來到這個地區,他經常去拜訪這個農場主。遺憾的是再往下我就無法給您什麼提示了。」

  「也沒有這個必要啦。您告訴我的這些已經足夠我瞭解情況了。我希望確實能碰上我的朋友老槍手。」

  我走了。

  去汽輪碼頭的時候到了,我問辛克媽媽要賬單,這下子我可惹了禍,她感到非常傷心,以至幾乎要痛哭流涕了。她解釋說,付給她錢大大地傷害了她的感情,她能夠在自己的客店裡有幸見到老鐵手,這足以令她終生難忘了。而我則以我的立場向她說明,我只能夠把自己看成一個客人,如果我受到了邀請的話;再說我的個性不允許我白吃白喝,我接受了服務,就必須得付錢。她看出,我說的並非沒有道理,結果她提出了一個令我驚奇不已的結帳方式。她說:

  「現在可好了,您堅持要給錢,而我堅持不讓您付款;這樣吧,您就給我一些錢以外的東西吧!」

  「什麼東西?」

  「給我比一切錢財更值錢的東西。我要在有生之年保存一件老鐵手身上的東西作紀念,即您的一綹頭髮。」

  我驚愕地倒退了幾步。

  「一……一綹……我……我的……頭髮?我沒有聽錯吧?您的話我理解得對嗎,辛克媽媽?」

  「對的,對的,先生。我請求得到您的一綹頭髮。」

  儘管她說得十分肯定,可我仍然覺得難以相信。我的頭髮,而且要一綹!真可笑!我有一頭濃密得像原始森林一樣的頭髮,非常密,而且每一根頭髮都很粗壯。現在這位善良的辛克媽媽居然請求我給她一綹頭髮!她把我的驚愕當成同意了,於是連忙跑去拿剪刀。

  「好了,我可以動手了嗎?」然後她問,她的目光在我的腦袋上掃來掃去,尋找著她該下剪子的地方。

  「行,如果您的確是認真的,辛克媽媽,那麼您想怎麼幹就怎麼幹吧!」

  我低下頭,這個渴望得到我的頭髮的老人——因為她已經60多歲了——用她的手指捋著我的頭髮檢驗了一番,她發現了這片森林裡最稠密的一塊地方,接著用剪刀在灌木叢裡剪起來——咯吱咯吱咯吱!聽起來很像剪玻璃絲發出的聲音。她得到了她想要的頭髮,她得意洋洋地把頭髮舉到我的面前,說:

  「衷心地感謝您,先生!您的這綹頭髮我將保存到一個裝飾盒裡,並展示給每位想看的客人看。」

  她高興得臉上放光,而我的臉可截然相反,因為拿在她手裡的不是一綹頭髮,也不是一束頭髮,而是一把頭髮,人們都可以用它們做一枝粗大的毛筆了。一個裝飾盒!表達得倒挺秀氣!即使把這些頭發放到一個大罐頭盒裡,恐怕也會把罐頭盒塞得滿滿的,任何其他東西都放不進去了。我驚慌地用手摸了摸被剪刀剪過的地方,這塊地方已經變得光禿禿的;我感覺這塊禿頂有5馬克銀幣那麼大。這個可怕的辛克媽媽!我馬上把帽子罩在腦袋上,從此,我再也沒讓人從我的腦袋上剪下過一撮頭髮,無論是誰!

  在遭受到這種損失後,我和正直的女店主告別變得比當初容易多了。我上了汽船,找到一個僻靜的座位,這樣我就可以不受干擾,並且不引人注意地做一次平面幾何的調查,看看剪去多少頭髮便可以使一個好鬥的西部人變成一個溫和的禿頭。

  我們乘坐的船可不是人們一提到密西西比河或密蘇裡河上的航行時想到的那種浮在水上的宮殿,我們乘坐的是一種笨重的郵政船,不斷喘息著的發動機只能拖著它緩慢地向前行駛。我們用了整整五天的時間才到托皮卡,一到了那裡,我便立即到彼得·雷布倫的小酒店打聽老槍手的消息。他三天前到過這家小酒店。我們為特裡斯柯夫找到一匹好馬,然後繼續趕路,我們踏上了雷帕布利幹河沿岸的「翻滾的」大草原。堪薩斯的東部是連綿起伏的丘陵地帶,一眼望去,就如同是一片波濤翻滾的海洋,所以有了「翻滾的大草原」的說法。

  第二天傍晚,我們抵達芬內爾的農場。這之前,我們先到了牧場,牧場上有許多牛仔,他們看守著一群又一群的牲畜,我們向他們詢問了農場的位置。芬內爾是一位友好熱情的男人,雖然一開始他用一種不信任的目光打量著我們,但是後來我一提到老槍手的名字時,他立即邀請我們進去作客。

  「我沒有立刻表示歡迎你們,您不必對此感到驚訝,」他說,「因為到農場來的什麼人都有。前天就有七個傢伙在我這裡露宿,我殷勤地招待他們;可他們清早離開後我發現,我最好的馬中少了七匹。我派人去追他們,但是沒能追上,因為他們走得太遠了,況且他們騎的又是從我這裡偷走的最好的馬。」

  他把這夥人向我描述了一番,我們堅信不疑,這是「將軍」、托比·斯賓塞以及另外五個同夥。老槍手在農場過了一夜。我們決定也在這裡過夜。

  我們不願呆在屋子裡,寧願呆在外面,於是搬了幾把椅子和一張桌子出來。我們坐在房前一邊吃東西一邊聊天,我們給馬卸了鞍,任它們在一旁吃草;在遠處,牛仔們正跑來跑去追趕著牧群,把它們集中到一起過夜。一個騎手騎在疾馳的馬上從左邊飛奔而來,並直接沖向農場的房子,他身後飄著一團白色的東西,好像是一束蓬亂的長髮。我不由自主地馬上想到了老華伯。

  「啊,他來啦!」芬內爾說,「你們現在可以認識一個極為奇特的人,他在過去的年代非常有名,人們稱他為『牛仔之王』。」

  「呵!」溫內圖喊了一聲。

  「這個人是您的農場雇用的嗎,芬內爾先生?」

  「不是。他今天中午才帶著一小夥西部人到達這裡。他跟他們在外面的灌木叢旁露宿,明天就要騎馬離開這裡。他已經90多歲了,可是他坐在馬鞍子上的那副樣子還像是一個小夥子。你們瞧,他到啦!」

  是的,他到了。他過來時根本沒注意看我們一眼,他一直沖到我們跟前,然後勒住馬打算跳下來時,他才完全抬起眼睛看到了我們。他立刻用右腳踏上馬鐙,叫道:

  「真是見了一千次鬼!老鐵手和溫內圖!芬內爾先生,這些傢伙今天留在這裡嗎?」

  「是啊。」芬內爾驚異地回答。

  「那我們走。哪兒有這些無賴,哪兒就沒有誠實人呆的地方。再見!」

  他一勒馬掉轉過身,立即又飛奔而去。農場主不僅對老人的態度、而且更對老人喊出的這兩個名字感到驚奇不已。

  「先生,您是老鐵手?這位紅皮膚的先生就是阿帕奇人的酋長溫內圖?」

  「是的,芬內爾先生。」

  「為什麼你們不早點兒告訴我呢?那樣我就會用完全不同的方式接待你們。」

  「我們是跟所有的人完全一樣的人。我們並不要求得到比其他人更多更好的東西。」

  「可能吧!不過,我想怎樣招待你們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會告訴我的妻子,讓她知道她照料的是什麼樣的客人。」

  他走進房子裡。溫內圖一直用眼睛盯著仍然能夠看到老華伯的白髮飄揚的地方。

  「他的目光裡充滿了仇恨和報復的欲望,」溫內圖說,「老華伯剛才說,他走了。可他今天夜裡一定還會回來,溫內圖和他的白人兄弟要小心才行。」

  芬內爾先生又出來時我們還沒有吃完飯,他把肉、麵包、碟子……總之,他把擺在我們面前的所有的東西統統歸到一堆兒,然後說:

  「先生們請休息一會兒!我的妻子在裡面又開了一桌,請你們不要拒絕我,讓我高興高興,讓我向你們表示一下,我多麼歡迎各位的光臨!」

  想反對也不行了,他是一番好意,我們只好由著他。當他的妻子請我們進去後,我們看到,一個農場——這個農場到離最近的城市也有兩天的行程——所能提供的美味佳餚已經統統擺到了桌子上。於是,我們又得重新開始吃晚飯,這第二次吃的晚飯豐盛多了。我們一邊吃一邊向我們的主人解釋,老華伯表現出的那種讓他頗為感到奇怪的態度,我們給他講了老華伯偷盜武器和受懲罰的事。儘管如此,他仍然不理解這個老「牛仔之王」為什麼那麼怒氣衝衝的。其實老華伯完全有理由感謝我們,因為我們當時對他非常仁慈,他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儘管他參與了偷槍事件,還把「將軍」帶到血狐狸的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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