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荒原追蹤 | 上頁 下頁


  「啊!多麼扣人心弦!一個有那麼高天分的富有才智的詩人被追捕!作為主編,在一定程度上作為這不幸者的同行,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渴望,想知道得更詳細。報紙是有相當的力量的。也許我可以在一篇文章中支持他一下。多麼遺憾,您只在答應保守秘密的條件下得知了這個故事!」

  她的臉頰紅了。她抽出一條並不很乾淨的手帕,好在需要時立刻就拿在手裡。

  「保守秘密,先生,我感到現在不再有義務,因為那些先生們動身走了。我知道,人們將新聞業稱為一種強大力量,如果您能幫助這可憐的詩人獲得他的權利,我會很高興的。」

  「我會樂意去做我力所能及的事。只是我必須瞭解更詳細的情況。」

  「您會的,」這位夫人急切地保證說,「因為我的心靈命令我將一切都告訴您。因為這關係到一場既忠實又不幸的愛情。」

  「這我想到了,夫人,因為一場不幸的愛是我所知的最大、最撕心裂肺、最強烈的痛苦。」我竭力宣稱,雖然我對愛情還一無所知。

  「這句話使您我的心靈多麼相通,先生!連您也感到過這種痛苦嗎?」

  「還沒有,夫人。」

  「那您是一個幸福的人。我為它吃足苦頭,幾乎死去。我母親是一個黑白混血兒。我同一個法國種植園主的兒子訂了婚。我們的幸福被破壞了,因為我未婚夫的父親不願接納任何有色的小姐到他的家庭中去。我是多麼地感歎這值得同情的詩人的遭遇,因」為他會出於同樣的原因而不幸!」

  「啊哈,奧勒特先生愛上了一個有色人?」

  「是的,一個黑白混血兒。他父親對此事提出異議並狡猾地使自己得到一份聲明,那裡面姑娘作了書面保證,她放棄與威廉·奧勒特結合的幸福。」

  「一個多麼狠心的父親!」我看似憤怒地喊了起來,這使我得到了夫人充滿好感的目光。

  她將吉布森騙她的話牢牢地銘記在心。這健談的夫人肯定對他講了她從前的愛情故事,他隨時都可以編個童話,這樣他就能夠引起她的同情,並解釋他為什麼突然離開。得知這騙子現在自稱克林頓,對我是很重要的。

  「是的,一個真正狠心的父親!」她贊同道,「威廉卻對情人保持了忠誠,並同她逃到這兒來了,他把她安排在膳宿公寓裡。」

  「那我就不明白,他為什麼離開了新奧爾良。」

  「因為他的追蹤者來到了。」

  「他父親讓人追蹤他?」

  「是的,讓一個德國人,噢,這些德國人!人們稱他們是思想家的民族,但他們是不能愛人的。那個卑鄙的德國人手裡攥著一張逮捕令,將這不幸的人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一直追到這兒。因為他是偵探。他要抓住威廉,把他帶回紐約。」

  「克林頓先生向您描述過這個殘忍的人嗎?」我問道,急於想知道其它的關於我自己的通告。

  「描述得很詳盡,因為可以設想,這個野蠻人會發現奧勒特先生的住處並到我這兒來。但我會接待他的!我已經考慮好了我將對他說的每句話,他不會問出來奧勒特先生到哪裡去了。我恰恰會指給他相反的方向。」

  這個好女人就開始描繪這個「野蠻人」,也說出了他的名字。那是我的名字,描繪也對,儘管它是以一種略帶恭維的方式說出來的。

  「我時刻都在等他。」她繼續說,「當您被通報給我時,我就已經認為是他了。但幸而我弄錯了。您不是那個追蹤者,那個剝奪最甜蜜的幸福的人,從您真誠的眼睛中人們看得出來,您會在您的報紙上發表文章,好擊倒那個德國人,保護被他追蹤的人。」

  「如果這麼做,我首先就想知道,威廉·奧勒特先生在哪裡,無論如何我得給他寫封信,但願您知道他現在的居住地點?」

  「他到哪裡去了,我當然知道,但我卻不能肯定,您的信到的時候他是否還在那兒。那個德國人會被我發到西北去的。但我告訴您,威廉·奧勒特到德克薩斯去了。他打算逃到墨西哥去,在韋拉克魯斯登陸。可惜沒有立刻起錨開航的船到那兒去。危險逼近,刻不容緩,於是他就乘坐了開往金塔納的『海豚』號。」

  「您知道得確切嗎?」

  「相當可靠。奧勒特先生得抓緊時間。剛好還有時間將行李送上船。我的勤雜工辦理的,他上了甲板。在那裡他同水手們談了幾句,得知『海豚』真的只到金塔納去,但此前還將在加爾維斯頓停泊。」

  「奧勒特先生的秘書和未婚妻也一塊兒走了嗎?」

  「肯定的。勤雜工當然沒看到小姐,因為避進女士艙去了。他也沒問起她,因為我的傭人習慣于考慮周到。但很清楚,威廉不會把他的未婚妻留下,使她陷入危險,被那個殘忍的德國人抓去的。我其實很高興他到我這兒來。那將會是一個扣人心弦的場面。首先我會試著去打動他的心,然後,如果不成功,我會把我劈雷閃電般的話甩到他的臉上去,使他在我的蔑視之下簡直得縮成一團。」

  這個女人真的激動了,仿佛奧勒特的事成了她的事情。她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握起小小的、肉乎乎的拳頭威脅地對著門。

  「好,來吧,來吧,你這個可惡的德國佬!我的目光會把你鑽透,我的話會把你擊垮!」

  現在我聽得夠多了,可以走了,另一個人處在我的位置也許這麼做了,受騙者讓她錯好了。但我卻對自己說,使她明白真相是我的義務。她不應再將一個流氓當做一個誠實的人,她也應該消除她對德國人的偏見,在這點上我要為我的祖國負責。

  「我不認為您會有機會將您的目光和話向他甩過去,將他擊垮。」我插話說。

  「為什麼?」

  「因為這個德國人做這件事也許跟您想得不一樣。而且將他打發到西北去,您也不會成功。倒不如說他會直接到金塔納去,制服威廉和他所謂的秘書!」

  「他不知道他們的停留地點呢!」

  「噢,不,因為您自己把一切都告訴他了。」

  「我?不可能!這我一定要知道!會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呢?」

  「剛才。請允許我的外表發生一點兒小小的變化!」

  說著這些話我就摘下深色假髮、絡腮鬍子和眼鏡。這位夫人吃驚地後退。

  「天哪!」她叫了起來,「您不是報社的人,而是那個德國人!你騙了我!」

  「我不得不那樣做,因為他們先騙了您。黑白混血兒的故事從頭到尾都是捏造的。他們濫用和騙取您的好心腸。克林頓根本不是威廉的秘書,他實際上叫吉布森,是一個危險的騙子,我無論如何得使他不能再為非作歹了。」

  這位夫人像昏了一樣倒在沙發上。

  「不,不!這不可能!那個可愛、友好、了不起的人不可能是騙子。我不相信您。」

  「夫人,您注意聽完我的話就會相信我的。讓我來告訴您吧!」

  我告訴她事情的真實情形並收到了效果,她迄今為止的對「可愛、友好、了不起」的秘書的看法變成了強烈的憤怒。她意識到自已被卑鄙地欺騙了,最後甚至對我化裝來找她表示贊同。

  「這將使我感到高興,」我結束了我的講述,「如果可以從您這兒獲悉,您不再將德國人視為野蠻人。看到我的同胞被您誤解,我很難過。」

  我們平和地分了手,我告訴旅店門前的兩個警察,事情了結了。然後我將賞錢塞到他們手裡,急忙離去了。

  按照我得知的情況,現在我必須儘快到金塔納去,並先找一條到那裡去的船。但是不走運,送我到金塔納的船幾天後才會有。

  我終於找到了一隻快速帆船,它會在加爾維斯頓靠岸,午後就將起錨。我可以乘它去,在加爾維斯頓我希望查明有無儘快到金塔納去的可能性。我迅速處理了我的事務,就上了船。

  可惜我想在加爾維斯頓找到一艘去金塔納的船的期望不切合實際。倒有一個機會超過目的地,到馬塔戈達。但有人向我保證說,我將很容易從那裡很快地回到金塔納來,這促使我乘了這艘船。結果表明,我不用為此而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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