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愛洛伊絲(17)_盧梭

一七

　　書信十四　　致朱莉

　　你怎麼搞的，唉！親愛的朱莉，你怎麼搞的？你本心是想報答我對你的愛情，結果反而把我害苦了。我的心已經醉了，或者說得更確切一點，我已經發瘋了。我的感官受到了刺激，我的心思已經被你那使勁的一吻搞亂了。你原來是想減輕我的痛苦！你這個狠心的女人！結果反而使我的痛苦有增無已。我從你嘴唇上得到的全是毒液；它使我的血液沸騰，使我的血液燃燒，快要把我燒死了；你想憐憫我，結果反而把我害得要死了。

　　啊，對那夢幻似的、令人陶醉的時刻的永恆的記憶，你永遠、永遠也不能把它從我心中抹掉；只要朱莉的美在我的心中刻上痕跡，只要那激動的心向我傳來感情和使我產生遐想，你就會使我這一生既將遇到煩惱，也將得到幸福！

　　唉！過去我表面上雖顯得很寧靜，但我早已屈服於你最高的意志，不再對我的命運發出悲聲，因為我的命運今後全由你安排。我強行抑制我心中狂熱的想像力，不讓它發展到難以控制；我不敢充分表露我的欲望，我儘量使我的心知道滿足，而不敢有所奢求。然而，一接到你那個便條，我立刻就趕到你表妹家裡。我們到了克拉朗；我一看見你，我的心就跳動不已；你溫柔的聲音使我更加激動；我心慌意亂地走近你的身邊，我故意和你的表妹說說笑笑，以免你母親看出我慌亂的神情。我們在花園裡漫遊，之後又靜靜地在一起共進午餐；你悄悄把信給我，可是我不敢當著那個可怕的人看，待到太陽開始西沉，我們三個人便走進小樹林，躲避它的餘暉。我純樸的心實在想像不出還有什麼東酉比我當時的心情更甜蜜的了。

　　在走近小樹林的時候，我暗中欣喜地看見你們互遞眼色，彼此會心地微笑，你鮮豔的臉上有了新的紅暈。一進小樹林，我就吃驚地看到你的表妹向我走來，帶著祈求的樣子，要求我和人接吻。我不明白她這句神秘的話的意思，我擁抱這個漂亮的女友；她很可愛，非常討人喜歡；我從來沒有這麼清楚地認識到：人的感覺，完全取決於人的心情。當我感到……我的手在發抖，我的心在顫動……你玫瑰色的嘴唇……朱莉的嘴唇……在我的嘴唇上使勁親吻，你緊緊抱著我的身體！我有一瞬間，竟如同進入了仙境。不，天上的火，也沒有這一瞬間使我全身熾熱的火燒得這麼旺盛。我身體的每一部分在這令人心醉神迷的接觸中都緊張起來了。隨著我們灼熱的嘴唇發出如泣如訴的響聲時，我心中的火燃燒得更猛烈了。我的心感到了肉體的快樂，然而正在這時，我突然發現你臉色蒼白，閉上兩隻迷人的眼睛，靠在你的表妹的身上，暈倒下去了。我驚嚇得立刻失去了一切快樂的興致；我心中感到的幸福，像閃電似地轉瞬即逝。

　　我對這性命攸關的時刻之後發生的事情，雖只有這麼一點兒感覺，但得到的深刻印象是再也不會消失的。是喜愛我嗎？……其實是在無情地折磨我……你不要再吻我了，我受不了啦……你的吻太厲害了，太令人激動，徑直刺進了我的心，使我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震動起來了……使我快要發瘋了。單單吻一下，只吻了一下，就使我如醉如癡，頭腦不清醒了。我不再是原來的我，我看你也不是原來的你了。我發現你已不像從前那樣能自己控制自己，做出嚴肅的表情了；我不僅感覺到，而且還不斷接觸你的身子，你的胸脯和我的胸脯一下子完全貼合在一起了。啊，朱莉！不論那使我不能自己的一刻的歡樂將給我帶來什麼後果，不論你將來怎麼嚴酷地對待我，我都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生活下去了，我覺得，到最後，我不是死在你的腳下……就是死在你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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