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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致《花花公子》讀者的信或曰美學短論

  《花花公子》或者《閣樓》的讀者:鑒於好色是對性交聰明和敏感的博愛化,淫穢是對性愛的貶值和墮落,因此對於您經常光顧這樣一些下流場所,我提出指責:放映三級色情影片的地方,出售電動振盪器、橡皮慰安婦、雞冠陰莖套、主教法冠套的淫穢夜總會。我指責您參與幫助男女效仿神仙(當然是異教諸神,他們在性問題上並不像我們瞭解得那樣不聖潔和矯揉造作)倒退到純粹動物式的性交。

  您每月都公開犯罪,因為您不肯運用自己的想像力,雖然這一想像力是被您的欲望之火點燃的,但它聽從那個蓋有市政許可標誌的指揮:讓那細微而明顯的脈搏跳動、即性欲衝動被用克隆方式製造的產品束縛起來,這些產品好像可以滿足急迫的性欲要求,實際上它們在奴役這一要求,因為它們沖淡了這一要求,並且把這一要求用連續和限制的方式捆綁在使性庸俗化、剝奪了性的原創性、神秘性和美感的漫畫之中,這些滑稽可笑的雜誌把性變成了面具,是對高雅審美的卑鄙侮辱。

  為了讓您知道是在同誰打交道,瞭解一下我掌握著這樣兩位人物性欲衝動的誘人材料,大概可以澄清我的思想(我是主張一夫一妻制的,但是也寬容地對待通姦現象):以色列已故尊敬的國務活動家科爾塔·梅厄夫人和英國嚴厲的柴契爾夫人,後者當首相時從來沒有人動她一根頭髮;她倆的材料要比任何一個渾身散發樟腦氣味、有用聚矽酮膨脹起來的乳房、似乎可以調換的、經過梳理和著色的陰部的女模特兒更具吸引力,因為這些女模特凡屬於用同一模式複製出來的冒牌貨;為了讓這種荒唐事達到愚蠢的程度,她們就出現在《花花公子》這種與愛情為敵的雜誌上,用整頁的篇幅刊登耳朵和尾巴都長毛的形象,以炫耀《當月小母兔》的權威性。

  我之所以仇恨《花花公子》、《閣樓》以及同類刊物,不是無緣無故的。這類雜誌是一種象徵:性的墮落,圍繞性問題的美麗禁區的消失;而從前正是由於這些美麗禁區的存在,人類精神才能有所反抗,才能行使個人自由,才能肯定每個人的特性,才能在秘密和謹慎的構思在道德上可以使得愛情行為崇高,可以在美學上提高愛情行為的級別,從而逐漸去掉性交的動物性,直到變成創作行為的典禮、表現、形象、崇拜、想像、儀式中,創造出獨立自主的個人來。通過這樣的創作行為,一對男女(我採用了正統說法;當然也可以指一位紳士和一隻蹼足目的鳥類,兩個女人,兩個或者三個男人,以及可以想像出來的種種結合,只要總數不超過三人一夥,或者最高是四人一夥的限額)在寢室秘密的親熱活動中,可以與荷馬、菲迪亞斯、波提切利或者貝多芬賽上幾個小時。我知道您沒有理解我的話,這沒有關係;假如您明白了我的意思,就不會愚蠢到了讓自己的勃起和高潮與一個名叫休·埃芬尼先生的鐘錶同步了(一定是足金、防水錶了?)

  這個問題是屬於美學的,它先於倫理、哲學、性學、心理學或者政治學,雖然對我來說,此話是多餘的:這樣的分類是不能接受的;因為全部重要的內容最終還是美學的。淫穢刊物剝奪了情愛的藝術內容,讓它能性的東西壓倒了精神和心態,仿佛情欲和快感的主角就是陰莖和陰道,仿佛這兩個情愛的輔助品不是為主宰我們靈魂的幻覺充當純粹的僕役一樣,淫穢的東西把性愛從人類的其它體驗割裂出來。反之,情愛把我們全部的存在和擁有統一起來了。

  與此同時,對於您這個淫穢書刊的讀者來說,做愛時唯一有價值的就是射精,如同一條公狗、一隻公猴或者一匹公馬一樣,那麼我和盧克萊西婭,您就得羡慕我倆了:我們在吃早餐、穿衣裳、聽古斯塔夫·馬勒的音樂、與朋友們談話、欣賞白雲或者大海時,也是在做愛。

  當我說到美學時,您有可能認為——假如淫穢和思想是可以共存的話——我走這條捷徑會落入群居性的陷阱。您會認為:由於價值觀念是普遍共存的,在這個領域裡,我很少有自我,更多的是他們,也就是說,部落的一部分。我承認有這樣的危險;但是,我日日夜夜不停地與它鬥爭,經常運用我的自由,頂風破浪,捍衛我獨立的人格。

  請您弄懂這個道理並加以判斷,否則就得讀一讀這篇小小的特殊美學論文了(我不希望很多人分享這篇文章,因為它是可以變通的,可以粉碎,也可以重塑,如同技術 嫺熟的陶瓷工匠手中的漂白黏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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