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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就在這個時候,她弄清楚了眼前這一頁的含意。她面頰燒得像一把火炬。阿爾豐索早已經翻開了一幅白地、紅色有一條紫帶的水彩畫;只是到了現在盧克萊西婭太太才注意到這本畫冊:

  身軀乾瘦的藝術家本人坐在地上,在他劈開的雙腿中間,有個背對著讀者的裸體女孩,藝術家那粗大的陰莖頂端高高地支撐著她的臀部。

  “這對男女也是從高空的角度畫的。”清脆的聲音在提醒她。“可是他怎麼打草稿呢?他不能從梯子上畫呀!因為坐在地上的那個人就是他本人嘛!母親,你發現了沒有?”

  “我發現這是一幅非常淫穢的自畫像。”盧克萊西婭太太說道。“阿爾豐索,你最好還是翻過去吧!”

  “這張畫讓我很難過。”那孩子信心十足地爭辯說。“你看著希勒的臉上表情!他非常沮喪,好像再也不能忍受更多的痛苦了。看上去他要哭了。母親,他那時才二十一歲啊!您說為什麼他要給這幅畫起名叫《紅色祭品》呢?”“最好別研究這個,你這個好賣弄知識的傢伙。”’盧克萊西婭太太開始生氣了。“真的是這個名字?除去淫穢之外,他還褻瀆神明。好啦,翻過這一頁,不然我就斷了它!”阿爾豐索反過來指責她說:“可是,母親,你不能充當那個判處埃貢·希勒有罪並且要銷毀他作品的法官。你也不能那麼不公平,不能那麼有偏見。”

  看來他是真的憤怒了。他的瞳仁裡冒著火花,細巧的鼻翼在顫抖,甚至連耳朵也豎了起來。盧克萊西婭太太對自己剛才說的話表示遺憾。

  “好啦,你說得對。對待繪畫,對待藝術,應該寬宏大量。”她揉揉雙手,有些緊張。“阿爾豐索,這是因為你打亂了我的正常生活。我一直不明白你的言行是發自真心呢,還是另有企圖。我一直不清楚我是在跟一個孩子打交道呢,還是跟一個藏在聖嬰面孔後面的變態老傢伙較量。”

  那孩子困惑地望著她,驚訝的神色似乎來自內心深處。他不解地眨動著睫毛。難道是她弄得這個小孩子驚愕不已嗎?當然不是。可是一看到阿爾豐索眼淚汪汪的樣子,她就感到自己有錯。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她低聲道。“忘掉我的話吧!就算我什麼也沒說。來吧!親親我!咱們和好了。”

  那孩子站起身來,用雙臂摟住了她的脖子。盧克萊西婭太太感到那嬌嫩的身軀、小小的骨架、介於兒童和少年之間的身體在懷中顫抖,他還處在男孩特徵與女孩不分年齡裡啊!

  “母親,別生我的氣!”她聽到他在耳邊說道。“我要是做得不對,你糾正我好了。教給我怎麼做才對。我願意成為你希望的那種人。總之,你別生氣!”

  “好啦,過去了。忘掉剛才的事情吧!她說。

  他的雙臂牢牢地套住了她的脖子;他說話的聲音又低又慢,弄得她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可是她的全部神經都在記錄那孩子小小舌尖的活動,因為他的舌尖仿佛一隻慎重的探針已經進入她的耳朵眼兒中,並且給耳孔沾上了唾沫。她克制住了躲開的衝動。片刻後,她感到他那嬌嫩的嘴唇已經滑到了耳垂上,還不時地輕輕親吻幾下。到時候了,她溫和地推開了他——因為舌尖在到處亂躥——,然後她看到的是一張頑皮的面孔。

  “是不是弄得你好癢癢?”他好像在炫耀什麼英雄行為。“你渾身都開始顫抖了。母親,是不是有過電的感覺!”

  她不知道說什麼好,勉強地笑了一笑。

  “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阿爾豐索來幫她擺脫困境,同時回到習慣的座位上去,坐到沙發腳下。“我已經開始做爸爸的工作了。”

  “什麼工作?”

  “你們和好的事情唄。”那孩子打著手勢解釋道。“你知道我做了什麼事情嗎?我告訴他:我看見你挎著一位先生的胳膊,穿得非常漂亮,從皮拉爾聖母大教堂裡走出來。你們好像是正在度蜜月的新婚夫妻。”

  “你幹嗎要對他這樣撒謊?”

  “讓他吃醋。他果然吃醋了。母親,他可緊張呢!”

  阿爾豐索笑了起來,笑聲宣告了生活的富麗和歡樂。他爸爸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眼睛瞪很快要跳了出來,儘管一開始一言不發。可是,好奇心弄得他焦躁不安,因此特別想知道更多的情況。這孩子實在太精明了!為了讓事情順理成章,阿爾豐索開了火:

  “爸爸,你以為我繼母打算再結婚嗎?”

  利戈貝托在回答之前,臉上顯得醋意十足,拉得老長,好像馬臉一樣。

  “不知道。你本來應該問問她嘛!”接著,他猶豫片刻,故意裝出非常自然的神情。“天曉得啦!你認為那位先生的樣子已經超過朋友的身份了嗎?”

  “我不清楚。”阿爾豐索作懷疑狀,像鐘錶上的布穀鳥一樣搖搖頭。“他和她挎著胳膊。那位先生就像電影裡那樣望著她。她望著他的眼神也是撒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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