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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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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今天一過,他就會逃到自由中去。他多麼迫切需要安全和自由啊!他已經戰勝了自我,已經經受住了恥辱,他要開始成為他自己。現在他狂熱地想要自由出行。他跟她一起,有個家,他有份工作。他們能夠完全自由地活動,這是他充滿激情的欲望。他出神地想著,度過了痛苦緊張的一小時。 突然他聽到了說話聲和沉重的腳步聲。他的呼吸一下子停止了。將會逮著的,他知道會這樣。完完全全的沉寂充斥著他的心靈和肉體,死一般的靜默。生命的樂聲中止了。他一動不動地愣在臥室裡。 艾米莉在廚房裡麻利地忙著給孩子們準備早餐,這時她聽見沉重的腳步聲和男爵的說話聲。男爵穿著一套舊的綠色亞麻布衣服,剛從花園進來。他是位中等身材、體格纖細的男人,富有古怪的魅力。他的右手在普法戰爭中給打殘了,現在當他很不安的時候,就搖晃它,好像受了傷一樣。他正在跟一個腰板挺直的年輕中尉急促地說話。兩個二等兵笨熊似地站在門口。 艾米莉一看見他們,不禁花容失色,臉色慘白,直愣愣地站立著,畏縮不安。 「好的,要是你這樣想,我們可以看一看。」男爵說話很急躁。 「艾米莉,」他轉向姑娘,說,「你昨晚在郵筒裡投了一張明信片給巴赫曼的母親嗎?」 艾米莉直挺挺地站著,沒有回答。 「是不是?」男爵嚴厲地問道。 「是的,男爵先生。」艾米莉乾巴巴地答道。 男爵受傷的手惱怒地迅速搖擺起來。中尉腰板挺得更直了。他沒猜錯。 「你對這個小夥子有什麼瞭解?」男爵問道,目光炯炯,略帶灰色的金黃眼睛盯著她。姑娘定定地迎著他的目光,一聲不吭,但是在他面前,她的心思坦露無遺。他默默地看著她足有兩秒鐘,然後惱羞成怒,一言不發地掉頭走開。 「上樓!」他嚴厲而專橫地對年輕軍官發出命令。 中尉以軍隊式的冷冷自信向士兵下著命令。然後他們一起咚咚地穿過大廳。艾米莉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她的希望破滅了。 男爵飛快地上樓,然後順著走廊往裡走,中尉和士兵隨後緊跟著。男爵砰地把艾米莉的房門打開,看著巴赫曼,他穿著襯衫和褲子,站在床邊,正對著門。他兩眼盯著他們,異常地鎮靜。巴赫曼眼睛直逼著男爵狂怒閃亮的目光。男爵搖擺著負傷的手,然後安靜下來。他定定地看著這士兵的眼睛。看見同樣裸露坦率的心靈,就仿佛他真正看穿了這個「男人」。這是個孤立無助的男人,因他獨自的坦露而更顯得無助。 「哈!」他不耐煩地高聲叫道,轉向走近的中尉。中尉已出現在門口。他迅速朝這光腳的青年上下掃了一眼,認定他就是要尋找的目標。他下達簡短的命令,叫他穿衣。 巴赫曼轉身穿好衣服,內心極為平靜沉默。他是在一個抽象的靜止的世界裡。他幾乎沒有意識到站在那裡注視著他的兩位紳士和兩個士兵。他們是不可能看見他的。 很快就穿戴完畢了,他立正站立。不過這只是他的軀殼在立正。一種奇異的沉寂,一片空白貫穿著他。他保持著那份原始的真純。 中尉命令開步走。這一小小的行列以認真、嚴肅的步伐走下樓梯,然後穿過大廳朝廚房走去。廚房裡,艾米莉仰著臉,僵立著,臉上毫無表情。巴赫曼沒朝他看。他們互相理解,他們渾如一體。接著這一小隊士兵走出去到了院子中。 男爵站在門口看著這四個穿制服的身影穿過椴樹下交迭的蔭影。巴赫曼走在中間,但看起來似乎他不在那兒。中尉個子很高,松垮垮地走著,兩個士兵在兩邊笨重地移動著。他們走出蔭影,走進了陽光燦爛的早晨,朝著兵營方向走去,越來越小了。 男爵走進廚房,艾米莉正在切面包。 「這麼說他昨晚上呆在這兒啦?」他說。 姑娘望著他,但似乎沒有看見。她擁有的太多了。男爵從她視而不見的黑眼睛裡窺見了她坦露的靈魂。 「你打算怎麼做?」他問道。 「他要到美國。」她平靜的嗓音回答道。 「哼!你本來應該直接送他回去的!」男爵發火了。 艾米莉站在那兒聽著他的吩咐,無動於衷。 「他現在可有得受了。」他說。 可是,在這種痛苦之下,她那深沉漆黑的眼睛裡坦然的目光竟然幾乎沒有一絲改變,他受不了。 「真是個傻瓜!」他嘟囔著,激動不已地走開了,去做他力所能及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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