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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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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松了一口氣道。 他坐下了。他身上有什麼東西在閃爍,活生生的,厄秀拉想。他的存在令這虛無的房屋消失了。 「戈珍說她不忍心結婚並被關在家中。」厄秀拉意味深長地說,大家都知道她指的是傑拉德。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你在婚前就知道你無法忍受的話,那很好。」 「對!」戈珍說。 「為什麼每個女人都認為她生活的目的就是有個丈夫和一處西邊灰色的小屋?為什麼這就是生活的目標?為什麼應該這樣?」厄秀拉問。 「你應該尊重自己做出的傻事,」伯金說。 「可是在你做傻事之前你不應該尊重它。」厄秀拉笑道。 「可如果是爸爸做的傻事呢?」 「還有媽媽做的傻事。」戈珍調侃地補充上一句。 「還有鄰居做的。」厄秀拉說。 大家都笑著站起來。夜幕降臨了。他們把東西搬到車上,戈珍鎖上空房的門。伯金打開了汽車上的燈。大家都顯得很幸福,似乎要出遊一樣。 「在庫爾森斯停一下好嗎。我得把鑰匙留在那兒。」戈珍說。 「好哩。」伯金說完就開動了車子。 他們停在大街上。商店剛剛掌燈。最後一批礦工沿著人行道回家,他們穿著肮髒的工作服,讓人看不大清。可他們的腳步聲卻聽得清。 戈珍走出商店回到車中。跟厄秀拉和伯金一起乘車在夜色中下山是多麼愜意呀!在這一時刻,生活多象一場冒險呀!突然,她感到自己是那麼強烈地忌妒厄秀拉!生活對厄秀拉來說竟是那麼活生生的,是一扇敞開的門,似乎不僅僅這個世界,就是過去的世界和未來的世界對她來說都不算什麼。 啊,如果她也能象她那樣,那該多好。 除了激動的時候以外,她總感到自己心中有一種欲望,她還拿不准。她感到,在傑拉德強烈的愛中,她獲得了完整的生命。可她同厄秀拉相比就感到不滿足了,她心裡已經開始嫉妒厄秀拉了。她不滿,她永遠也不會滿足。 她現在缺少什麼呢?缺少婚姻——美妙、安寧的婚姻。她的確需要它。以前她的話都是在騙人。舊的婚姻觀念甚至於今都是對的——婚姻和家庭。可說起來她又嘴硬。她想念傑拉德和肖特蘭茲——婚姻和家!啊,讓這成為現實吧!他對她來說太重要了——可是——!也許她並不適合結婚。她是生活的棄兒,是沒有根的生命。不,不,不會是這樣。她突然想像有那麼一間玫瑰色的房子,她身著美麗的袍子,一個穿晚禮服的漂亮男人在火光中擁抱著她、吻她。她給這幅畫起名為《家》。這幅畫可以送給皇家學院了。 「來和我們一起喝茶吧,來,」快到威利·格林村舍時厄秀拉說。 「太謝謝了,可我必須去——」戈珍說。她非常想同厄秀拉和伯金一起去,那樣才象生活的樣子。可她的怪想法又不允許她這樣。 「來吧,那該多好呀。」厄秀拉請求道。 「太抱歉了,我很願意去,可我不能,真的——」 說著她急急忙忙下了車。 「你真不能來嗎?!」厄秀拉遺憾地說。 「不能去,真的。」戈珍懊悔地說。 「你,行嗎?」伯金問。 「行!」戈珍說,「再見。」 「再見。」他們說。 「什麼時候想來就來,我們會很高興見到你。」伯金說。 「非常感謝,」戈珍說。她那奇怪的鼻音顯得她孤獨、懊悔,令伯金不解。戈珍轉身向村舍大門走去,他們開車走了。等他們的車一開動,她就停住腳步看他們,直看著車子消失在夜色朦朧的遠方。她走上通往陌生的家的路,心裡感到難言的痛苦。 她的起居室裡掛著一座長型鐘,數字盤上鑲著一張紅潤、歡快的人臉畫像,眼睛是斜的,秒針一動那人就飛動起媚眼兒。這張光滑、紅潤的怪臉一直向她炫耀著這雙媚眼。她站著看了它一會兒,最後她感到十分厭惡,不禁自嘲來。可這雙眼還在晃動,一會兒這邊,一會兒那邊向她飛著媚眼兒。啊,這東西可真高興啊!正是興高采烈的時候!她朝桌上看去:醋栗果醬,還有家做蛋糕,裡面蘇達太多了!不過,醋栗果醬還不錯,人們很少吃到。 整個晚上她都想到磨房去,可她還是冷酷地阻止自己這樣做。第二天下午她才去。她很高興看到只有厄秀拉一個人在。她們之間很親熱,沒完沒了地興高采烈地大聊特聊。「你在這兒簡直太幸福了吧?」戈珍看著鏡子裡姐那明亮的眼睛說。她對厄秀拉和伯金周圍那種奇特的熱烈而完美的氣氛總感到忌妒,甚至氣憤。 「這屋子佈置得太漂亮了。」她大聲說,「這張硬席子的顏色很可愛,很淡雅!」 她覺得這很完美。 「厄秀拉,」她似問非問地說,「你知道傑拉德·克裡奇建議我們在聖誕節時出走嗎?」 「知道,他對盧伯特說了。」 戈珍的臉紅透了。她沉默了片刻,似乎驚得說不出話來。 「可你是不是覺得,」戈珍終於說,「這建議太冷酷了!」 厄秀拉笑了。 「我喜歡他這樣。」她說。 戈珍不說話了。很明顯,她聽說傑拉德擅自對伯金透露計劃後感到受到了污辱,可這建議本身卻強烈地吸引著她。 「傑拉德天真得有點可愛,我覺得,」厄秀拉帶著點挑戰的味道說,「我覺得他很可愛。」 戈珍半天沒說話。她仍舊對傑拉德隨意冒犯她感到屈辱。 「那盧伯特說什麼,你知道嗎?」她問。 「他說那可是太好了。」厄秀拉回答。 戈珍垂下眼皮沉默了。 「你覺得會嗎?」厄秀拉試探著問。她從來都弄不清戈珍到底如何在保護自身。 戈珍艱難地抬起頭,向一邊扭去。 「我覺得可能會象你說的那樣十分有意思,」她說,「可是,你不認為他這樣太無禮了嗎——同盧伯特說這種事,不能原諒他,盧伯特——當然,你知道我的意思。厄秀拉,很可能這是他們兩個人安排好的一次出遊,捎帶上什麼夥伴。我覺得不能原諒,真的!」 她目光閃爍,柔和的臉紅了,面帶怒色。厄秀拉很害怕,怕的是戈珍太平庸了,可她又不敢這樣想。 「哦,不,」她結結巴巴地說,「不,不,不是那樣的,不!我以為盧伯特和傑拉德之間的友情很好。他們很單純——他們之間無話不說,就象兄弟一樣。」 戈珍的臉更紅了。她不能容忍傑拉德出賣了她,甚至對伯金出賣她。 「可是,你認為兄弟間也可以交換那一類的秘密嗎?」她更生氣地問。 「哦,對了,」厄秀拉說,「他們沒什麼不直截了當說的話。傑拉德讓我吃驚的是,他太單純,太直率了!你知道,只有偉人才這樣。大多數人都不直話直說,因為他們是膽小鬼。」 可戈珍還是默默地嘔氣。她需要她的行蹤保密。 「那你去嗎?」厄秀拉問,「去吧,咱們肯定都會高興的!傑拉德有些地方招人愛,比我想像得更可愛。他坦蕩,戈珍,他真是這樣。」 戈珍仍閉口不言,仍在生氣。後來她終於開口了。 「你知道他打算去哪兒嗎?」她問。 「知道,去悌羅爾①,他在德國時常去那兒。很美,學生們都愛去。地方不大,但很險峻,美極了,是冬季開展體育活動的好去處。」 -------- ①奧地利境內阿爾卑斯山區。 「知道,」她說,「離因斯布魯克大約四十英里,對嗎?」 「我不太確切,可那兒肯定好玩,你想,高山上的雪中——」 「太好玩兒了!」戈珍調侃道。 「當然,」厄秀拉不安地說,「我覺得傑拉德對盧伯特說了這事,所以,不像是他們要帶個什麼夥伴出遊。」 「我知道的,」戈珍說,「他常這樣做的。」 「是嗎?」厄秀拉說,「你怎麼知道的?」 「我認識賽爾西的一個模特兒。」戈珍冷冷地說。 厄秀拉沉默了。 「哦,」她終於懷疑地說,「我希望他和她過得不錯。」聽她這樣說,戈珍更不高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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