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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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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厄秀拉含糊地、心不在焉地說。他們對她來說並不重要,她並不在乎。這種微妙的辱沒總是讓她父親感到生氣。 「伯金先生來是找你說話的,而不是找我的。」父親說。 「啊,是嗎?!」她驚歎道,但有些漫不經心。然後她振作精神,神采飛揚但有點做作地對他說:「有什麼特別的話要對我說嗎?」 「我倒希望是這樣。」他調侃道。 「他是來向你求婚的。」她父親說。 「哦!」厄秀拉歎道。 「噢」父親模仿她道:「你沒什麼可說的嗎?」 她像是受到了傷害似地畏縮不前。 「你真是來向我求婚的?」她問伯金,似乎覺得這是一個玩笑。 「是的,」他說,「我是來求婚的。」說完這句話時他似乎感到些兒羞赧。 「是嗎?」她似信非信地叫道。他現在說什麼她都會高興的。 「是的,」他回答,「我想,我希望你同意跟我結婚。」 她看著他,發現他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渴望她,但又不那麼明確。她退縮了,似乎她完全暴露在他的目光中,令她痛苦。她的臉沉下來,心頭閃過烏雲,目光移開了。她被他從燦爛的自我世界中驅逐出來了。但她害怕跟他接觸,這顯得很不自然。 「是這樣,」她含糊地敷衍道。 伯金的心痛苦地縮緊了。原來這一切對她來說都無所謂。他又錯了。她有自己的世界,話說得很愜意。他和他的希望對她來說是過眼煙雲,是對她的冒犯。這一點也讓她父親氣急敗壞。他一生中一直在對此忍氣吞聲。 「你倒是說話呀!」他叫道。 她退縮了,似乎有點害怕。然後看看父親說: 「我沒說什麼,對嗎?」她似乎生怕自己下了什麼許諾。 「是沒說,」父親說著動了氣,「可你看上去並不傻。你難道失去智慧了?」 她懷著敵意退卻著, 「我有才智,你這是什麼意思?」她陰鬱、反感地說。 「你聽到問你的話了嗎?」父親生氣地叫道。 「我當然聽到了。」 「那好,你能回答嗎?」父親大吼道。 「我為什麼要回答?」 聽到這無禮的反譏,他氣壞了,但他什麼也沒說。 「不用,」伯金出來解圍說,「沒必要馬上回答。什麼時候願意回答再回答。」 她的眼中閃過一線強烈的光芒。 「我為什麼要說些什麼呢?」她感歎道。「你這樣做是你的事,跟我沒什麼關係。為什麼你們兩個人都要欺負我?」 「欺負你!欺負你!」她父親仇恨、氣憤地叫道。「欺負你!可惜,誰也無法強迫你理智些、禮貌些。欺負你!你要對這話負責的,你這個強姑娘!」 她茫然地站在屋子中間,她的臉上閃著倔強的光。她對自己的挑釁很滿意。伯金看著她,他太生氣了。 「可是誰也沒有欺負你呀。」他壓著火儘量輕聲說。 「是呀,可是你們兩個人都在強迫我。」 「那是你瞎想。」他嘲弄道。 「瞎想!」父親叫道,「她是個自以為是的傻瓜。」 伯金站起身說: 「算了,以後再說吧。」 然後他沒再說什麼,走出了房間。 「你這傻瓜!你這傻瓜!」她父親極為痛苦地沖她喊著。她走出房間,哼著歌兒上樓去了。但她深感不安,像是剛經過了一場惡戰。她從窗口看到伯金上路了。他大步流星地賭氣走了,她琢磨著。這人滑稽,但她很怕他,似有一種逃出虎口的感覺。 她父親無力地坐在樓下,深感屈尊和懊惱。似乎與厄秀拉發生過無數次的衝突,他被魔鬼纏住了。他恨她,恨之入骨。他的心變成了一座地獄。但他要自我解脫。他知道他會失望,屈服,在失望前讓步,從此罷休。 厄秀拉陰沉著臉,她跟他們都過不去。她象寶石一樣堅硬、自我完善,燦爛而無懈可擊。她很自由、幸福,沉著而灑脫。她父親得學會對她這種快活的漠然樣子視而不見才行,否則非氣瘋不可。她總是很快活,但心裡對一切都懷有敵意。 一連許多天她都會這樣,似乎這純屬一種自然衝動,除了她自己對什麼都不在意,但對她感興趣的事做起來還是很樂意、很順利的。哦,男人要接近她可是一件苦差事。連她父親都責駡自己何以成了她的父親,他必須學會對她視而不見,置若罔聞。 在她進行抵抗的時候她顯得很沉穩,非常有風采、異常迷人,那副單純的樣子令人難以置信,大家都不喜歡她這副樣子。倒是她那奇特清晰、令人反感的聲音露了馬腳。只有戈珍跟她一個心眼兒。在這種時刻,她們姐妹二人才很親近,似乎她們的聰明才智合二為一了。她們感到有一條超越一切的強有力、光明的紐帶——理解——把她們聯繫在一起。每到這時,面對兩個聯合起來的女兒,父親就象呼吸到了死亡的氣息,似乎他自身被毀滅了一樣。他氣瘋了,他決不善罷甘休,不能讓他的女兒們毀滅自己。可他說不過她們,拿她們奈何不得。他心裡詛咒著她們,唯一的希望就是讓他們離開自己。 她們仍舊神采奕奕,顯出女性的超然,看上去很美。她們相互信任,互親互愛,分享著各自的秘密。她們之間坦誠相見,無話不說,哪怕是壞話。她們用知識武裝自己,在智慧之樹上吸取著最微妙的養分。奇怪的是,她們竟然相互補充,相得益彰。 厄秀拉把追求她的男人看作是她的兒子,憐惜他們的渴求,仰慕他們的勇氣,象母親對孩子一樣為他們的新花樣感到驚喜。可對戈珍來說,男人是對立陣營的人。她怕他們,蔑視他們,但對他們的行為又極為尊重。 「當然了,」她輕描淡寫地說,「伯金身上有一種生命的特質,很了不起。他身上有一股噴勃的生命之泉,當他獻身于什麼事情時,這生命之泉是驚人得充足。可生活中有許多許多事他壓根兒就不知道。他要麼對它們的存在毫不在意,要麼對它們忽略不計,可這些事對別人來說卻極為重要。可以說他並不怎麼聰明,他在小事兒上太認真了。」 「對,」厄秀拉叫道,「他太象個牧師了。地道的牧師。」 「一點不錯!他聽不進別人的話去,他就是聽不進去。他自己的聲音太大了,別人的話他根本聽不進去。」 「是這樣的。他自己大聲喊叫卻不讓別人說話。」 「不讓別人說話,」戈珍重複說,「而且給你施加壓力當然這沒用。誰也不會因為他的壓力就相信他。他讓人無法跟他說話,跟他在一起生活就更不可能了。」 「你認為別人無法跟他一起生活嗎?」厄秀拉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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