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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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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簡直不知道你對什麼有興趣,」傑拉德在下面的房間裡說,「既不是米納蒂這樣的人,也不是礦井,什麼你都不感興趣。」 「你對你的事情感興趣去吧,傑拉德。但我對此沒興趣。」 伯金說。 「那我怎麼辦呢?」傑拉德說。 「隨你。我能有什麼辦法?」 沉默中伯金可以感覺出傑拉德在思考這件事。 「我要知道就好了。」傑拉德溫吞地說。 「你看,」伯金說,「你一方面想著米納蒂,只有米納蒂,另一方面你又想著礦井和商務,除了經商就是經商,這就是你,注意力全在這上頭。」 「可我還想著別的事,」傑拉德的聲音變得真實、安祥起來。 「什麼?」伯金有點吃驚地問。 「那就是我希望你告訴我的事。」傑拉德說。 他們都沉默了。 「我無法告訴你,我連自己的路都無法尋到,更別說你了。 你應該結婚了。」伯金說。 「跟誰?米納蒂嗎?」傑拉德問。 「也許是吧,」伯金說著站起身朝窗口走去。 「那是你的萬能藥方,」傑拉德說,「可是你還沒有在自己身上試過呢,但是你病得可不輕啊。」 「是的,」伯金說,「但我會好的。」 「通過結婚嗎?」 「對,」伯金固執地說。 「不,不,」傑拉德說,「不,不,我的夥計。」 他們沉默了,彼此變得緊張地敵對起來。他們之間總有一道鴻溝,保持著一段距離,他們總要擺脫對方。可是雙方內心都很緊張。 「婦女的救星。」傑拉德嘲弄說。 「為什麼不呢?」伯金問。 「沒有為什麼這一說,」傑拉德說,「如果這真行得通就行。 可你要跟誰結婚呢?」 「跟一個女人。」伯金說。 「好啊,」傑拉德說。 伯金和傑拉德最後才下樓來吃早餐。赫麥妮喜歡每個人都早到。一旦她感到一天要消失了,那就跟失去了生活差不多,她就會為此感到痛苦。她似乎卡著時間的喉嚨,硬要從中擠出生活來。早晨她面色蒼白形同魔鬼一般,似乎她被人落在了後面。但是她是個強有力的人,她的意志具有普遍的影響力。這兩個男人剛一走進來,人們就感到空氣緊張起來。 她抬起頭,聲音單調地說: 「早上好!睡得好嗎?見到你們我太高興了。」 說完她就把臉扭向一邊不理他們了。伯金太瞭解她了,知道她這是想削弱他的價值。 「從櫥子裡取點吃的,想用什麼就用什麼。」亞歷山大有點不悅地說。「但願食品還沒放涼。哦,不!盧伯特,撤掉火鍋下的火好嗎?好,謝謝。」 赫麥妮冷漠時,連亞歷山大的口氣也變得專橫了。他那副腔調也是跟赫麥妮學來的。伯金坐下,掃視了一下桌面。他對這座房子,這間客廳及這裡的氣氛是太熟悉了,他與這裡有著多年甚密的往來,可現在他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喜歡這兒,這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赫麥妮挺直、沉默、有點茫然地坐著,但她太強大了!伯金太瞭解她了。他對赫麥妮了如指掌,她幾乎令他發瘋。當一個人走入滿是死人的埃及國王墳墓時,很難相信他不會發瘋,那些屍體太古老、太多了。他太了解約瑟華·麥賽森了,他溫和、咬文嚼字地說著話,沒完沒了,沒完沒了,總是絞盡腦汁,他的話儘管很風趣、機智、讓人好奇,可都是些老生常談。亞歷山大最消息靈通,最灑脫,但也最冷漠。瑪茲小姐很迷人,那樣子裝得恰到好處。嬌小的意大利伯爵夫人自顧耍著自己的把戲,她象一隻黃鼠狼一樣什麼都看,從中取樂,隔岸觀火,自己卻從不介入。還有布萊德利女士,她陰鬱、順從,赫麥妮對她冷眼相看,甚至拿她取樂,從而人人都小看她。這所有的一切都太熟悉了,就象下國際象棋一樣,擺弄棋子,女王、騎士、卒子。今天同樣跟幾百年前一樣,同一種下法,在一方棋盤上沒完沒了地把這些棋子擺弄來擺弄去。可這種把戲太陳舊了,這種棋的走法讓人發瘋,太令人疲憊。 傑拉德臉上帶著一副自鳴得意的神情看著這場把戲。戈珍則目不轉睛,圓睜著敵對的雙目看著人們表演,她既為之著迷,又為之厭惡。厄秀拉臉上露出微微吃驚的表情,似乎她受到了傷害,那疼痛並非她的意識所能感到。 伯金突然站起身走了出去。 「夠了,」他心裡情不自禁地說。 赫麥妮無意識中感到了他的動作。她抬起眼皮,看到他突然隨著一波未知的浪峰消失了,於是她感到那浪頭在自己頭上炸碎了。是她那強大的意志讓她不動聲色地依舊坐著不離餐桌,胡拉亂扯著。可是黑暗籠罩了她,她象一隻船沉到了浪頭下面。她在黑暗中觸礁了,她完了。但她那頑強的意志仍在起作用,她仍然挺著。 「上午沐浴好嗎?」她突然看著大家說。 「太好了。」約瑟華說,「這個早晨太美了。」 「哦,是太美了。」瑪茲小姐說。 「是啊,去沐浴吧。」那意大利女人說。 「可我們沒有泳裝啊。」傑拉德說。 「用我的吧,」亞歷山大說,「反正我必須到教堂去上日課,大家都等我呢。」 「你是基督教徒嗎?」那意大利伯爵夫人突然感興趣地問。 「不是,」亞歷山大說,「我不是,但我認為應該維持舊的體制。 「舊的體制很好呀。」瑪茲小姐聲調悅耳地說。 「啊,是啊。」布萊德利女士說。 大家都漫步走到草坪上去。這是初夏一個陽光明媚、風和日麗的早晨,生活顯得頗為微妙,就象一種夢境。遠處,教堂的鐘聲響了,天上沒有一絲白雲,山下湖中的天鵝象百合花漂浮在水上,孔雀昂首挺胸地邁著大步穿過樹蔭走入沐浴著陽光的草地。這美好的昔日景象多麼令人銷魂啊。 「再見了,」亞歷山大愉快地揮著手套向大家告別,隨後他的身影消失在灌木叢中,朝教堂走去。 「好了,」赫麥妮說,「咱們去吧?」 「我不去,」厄秀拉說。 「你不想去嗎?」赫麥妮緩緩地掃視著她說。 「是的,我不想。」厄秀拉說。 「我也不去。」戈珍說。 「我的泳衣準備了嗎?」傑拉德問。 「我不知道,」赫麥妮聲調奇怪地說笑著。「一塊巾子夠嗎? 一大塊手巾。」 「可以。」傑拉德說。 「那就跟我來吧。」赫麥妮說。 第一個跑上草坪的是那嬌小的意大利女人,她象一隻小貓,白白的腿在陽光下閃爍著,邊跑邊低下用金黃綢帕包著的頭。她穿過大門下到草坪上,脫下浴巾,露出象牙般潔白的身體,金黃色的手帕包著頭,往水邊一站,把水中的天鵝嚇了一跳。然後跑出來的是布萊德利女士,她身著墨綠色衣服,象一隻巨大柔軟的洋李子。傑拉德腰間圍著一塊腥紅色綢布,胳膊上搭著一塊浴巾,似乎在陽光中有點飄飄然,他微笑著走走停停,步履瀟灑,赤裸的肌體白皙,但人顯得很自然。約瑟華先生披著一件長衫。最後出來的是赫麥妮,她身披一件紫色斗篷,頭用紫和金黃兩色頭巾包著,顯得挺拔、高雅。她頎長挺拔的身段很美,白皙的腿邁著一字步,那種嫺靜的高雅在她的披風微微飄動時最令人銷魂。她穿過草坪,象一段奇特的記憶,堂而皇之地緩緩走向水邊。 通向深谷的階梯平臺上,有三個大池塘,陽光下,水波嫺靜,很是妖嬈。池中流水浸過一道小石牆,在石縫中汩汩淌出,飛濺著落到下面的另一個池中。天鵝上了對岸,蘆葦散發著清香,微風輕拂著人們的皮膚。 傑拉德緊隨著約瑟華躍入水中,一氣遊上對岸,爬了上去坐在石牆上。又有人跳入水中,是伯爵夫人,她象貓一樣遊過去找傑拉德。他們雙雙坐在陽光下,雙臂抱在胸前笑著。約瑟華先生游過來,靠近他們站在水中,水正齊到他的腋窩。隨後赫麥妮和布萊德利女士也游過來,幾個人在堤上坐成一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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