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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是的,一整夜。」她原發誓回家後不撒謊,可當她面對馬克時,她覺得她不能用事實來傷害他。「昨天我去順路看望他時,我發現他因妻子之死而處於一種可怕的狀態,我覺得我那時不應該離開他。我們一直談到今天早晨,最後我在一張沙發上睡著了。」

  攝于凱麗的鎮靜,馬克喃喃地說:「那麼,至少你能告訴我你勸了他些什麼。」

  「我知道我應該告訴你,但當你試著去安慰一個處於那種狀態的人時,你經常想不到該做些什麼。」

  「我真的不知發生了些什麼。」馬克突然生氣地說,「我們與他們夫婦中哪個都不很近。」

  「是的,但是有時遠親總比近鄰好,能安慰人一些。桑需要有人與他講講話,我很高興我正好在那兒。這就是全部。」

  他不理解地看著她。通常如果她處於他的地位,她會氣惱地反駁他。她的鎮靜態度比她的脾氣更能讓他鬆馳下去。不舒服地猶豫著,他說,「那好,我去上班了,我已遲到了。」走到門口,他轉過身看著她,「你還要去看他嗎?」

  「我不知道,也許會吧。」

  馬克看看他的表說,「我將不得不在辦公室呆到很晚,以此來彌補上午浪費掉的時間。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好的。如果我有事出去,我會給你留個條的。」

  聽到這話,馬克仔細地看了一眼凱麗。他告訴她他已知道他已失去了她。

  莎倫正翻著一本舊的有關「巴黎媒人」的集子,這是英國上流社會在六月份埃斯柯特的「小姐節」展示出來的。她的理髮師正把一團油脂揉進她濕濕的發中。

  理髮師在他白色的罩衫口袋裡找他的梳子,一邊說,「看那些帽子--真是可笑!除了黛安娜公主誰也不可能有好的品味。那麼難看--這怎麼可能戴上去?他們真是一點兒品味也沒有。」

  當莎倫從這個客廳的大廳裡看到自己的樣子時,不由得對他的小小的誇張大笑起來。

  「不要那麼假正經,我知道你穿了伯貝利牌的衣服,又用柑桔醬塗好了臉色。所有的法國人都崇拜英國人,只是他們口中不這麼說罷了。」

  當理髮師吹幹她那厚厚的,現在剪成短契狀剛齊耳的頭髮時,對她很冷漠。

  在瀏覽雜誌時,她看到一張陽光沙灘的照片,這使她想起了即將到來的八月。阿米杜曾建議她參加他和帕瑞特沿卡律斯瑪乘船巡遊到丹爾馬頓海岸的旅行。她想了一會兒,覺得這建議有誘惑力。從五月開始,他們一直互相躲避,現在彼此之間有種不曾料到的和解趨勢。當他第一次來時,帶了一大束花,急於見到帕瑞特。她知道她不會生他的氣太久。當她和帕瑞特在塞勒斯的旅行結束後,她強迫自己投入工作中。在回巴黎的途中,她接受任何邀請,想讓自己過於忙碌而無暇思念桑。但是不管她工作得多努力,失去桑的痛苦使她不能將他忘記。當她走在巴黎成蔭的大街上時,當她在街上櫥窗中看見自己的影子時,當深夜中電話鈴響起時,或是當她聽到某首愛情歌曲時,她都會想起他。當她看見一對情人在街上親吻時,她必須壓抑住一種把她帶入黑暗記憶的痛楚感覺。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感覺越來越厲害。

  當理髮師幫她收頭髮時,莎倫發現自己正在看一幅可怕的交通事故的照片。這輛殘破的愛爾蘭·羅密歐牌汽車照片是在一堵石牆邊照下來的。在相對的一張上,有一幅照片使莎倫感到極為恐懼:這是羅斯瑪麗隆重結婚時的一張照片,她曾在瓊·奎爾的起居室的桌子上看到過。她向前傾著,她的喉嚨因不相信而哽咽。

  「發生什麼事了?」理髮師問道,驚奇地看著她。

  在這張照片旁詳細記載了這次事故的可怕後果,一個富有魅力的愛爾蘭女伯爵悲慘地死於車禍,留下她的丈夫--克裡格林伯爵和他的小女兒承受痛苦。

  「我必須得走了,我剛剛看一條可怕的新聞。」她叫喊著,跳起來,脫下理髮的罩服。

  「可是莎倫,我甚至還沒開始做頭髮呢。」理髮師帶著受了傷的驕傲反對著。

  莎倫一句話也不說就跑了出去,到了大街上,叫了一輛出租車,到了聖路易斯的公寓,她急奔上樓,把自己關在室裡。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星期六早晨。芥蒂和帕瑞特出去了。如果他在倫敦,如果他在家裡而不上班,她會什麼都不考慮,只是想去接近他,安慰他。那種愛的感覺甚至不能壓制住羅斯瑪麗的死對桑來說是一種解脫的念頭。莎倫實在沒想到此時會在電話中聽到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請問克裡格林伯爵在嗎?」

  「克裡格林伯爵?恐伯他不在家。」一個帶著大西洋中部口音的悅耳聲音傳來。

  「我知道了。你想他會很快就回來嗎?」

  「我想是的,可能馬上就會,因為我們正打算出去度週末。我能幫你什麼忙嗎?」

  這個女人充滿自信和優越感的口氣讓莎倫明白地覺到想讓她知道她不是克裡格林先生的普通朋友。

  「非常感謝。我會另外找時間來拜訪的。」她粗聲答道,掛上了電話。

  這種意料之外的發現使莎倫怒氣衝衝,勾起了她所有的痛苦記憶,桑不費多大勁就另外找了一個女人來代替羅斯瑪麗,而她還一直天真地認為這不可能。她還會受到些什麼教訓呢?幾分鐘前她還天真地相信桑,這種相信讓她痛苦了十多年。如果有人告訴她羅斯瑪麗死後一個月他便會同其他女人混在一起,她永遠不會相信。也許他與她一直就在一起,得到他青睞的優勝者就是那最早去看望他的人。幸好不是她,莎倫毫不遲疑地撥通了阿米杜的電話號碼。

  「早上好,是阿米杜嗎?嗨,我是莎倫。我很好,謝謝,你怎樣?我打電話是想問一問八月的旅遊是否仍歡迎我參加?是的,我很想去。」她帶著輕快的語氣說,好象覺得她的生活一下子輕鬆起來。

  「一塊兒吃晚飯?好的,我沒事。那大好了。」

  當凱麗放下電話時,她的心歉疚地跳個不停,她轉身看到桑穿過畫室,手裡拿著一樣東西向花園走出。

  「多麼豐盛的午餐啊!我真是餓壞了,誰打來的電話?」

  「哦,她沒有說名字,只是一個遊人順便問候一下你,我跟她說你不在。」

  「沒有你我該怎麼辦?」他說,走過來吻她的臉頰。

  「我不知道。你會怎麼辦呢?」她取笑地問,但是那個肯定是莎倫的聲音仍在她耳邊迴響。凱麗想,莎倫為什麼那樣打電話給剛脫離痛苦的桑?她的聲音是那樣柔軟,媚人,令凱麗恐慌異常。一種不祥的念頭緊緊抓住了她,莎倫是否想重新得到從前她在桑生活中的地位呢?

  他們一起走向花園門口,莎弗倫正和林迪在池塘裡戲水。林把水潑向莎弗倫,把她逗笑了。

  「看那兩個人。」桑說,手臂摟著凱麗,「他們就象兄妹一樣,他們的膚色很近。」

  「他們互相喜歡,莎弗倫對林迪非常好。」她一邊說,一邊回吻他。她用手臂抱住了他的背,緊緊靠住他,意識到從那個時候起,她一直生活在莎倫要搶回桑的恐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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