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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莎倫在消失在視線之外以後,馬索爾·伽倫特伸出手拍了拍蹲在他腳邊的「可可」,想到就在昨天他還是個隱居的紳士,除了擺弄花草之外沒事可做。但他體內仍舊有一股生命力,需要創造。在他打開「閒散的愛」時,他又聞到了年輕時天堂般的幸福生活。這個年輕美麗的陌生女人給他的香水取了名字,這是他用來紀念辛西婭的。「撒馬爾罕」,這個名字使他想起了辛西女亞那烏黑的眼睛中的東方色彩,他再次發現了生活的意義。「撒馬爾罕」這是他心中永不滅的激情結晶。

  一個星期以後,莎倫開車前往塞倫。她想起她到哥拉斯香水工廠的旅行。濃郁的玫瑰花香象看不見的絲綢圍繞在她的四周。就是這些不起眼的深紫色的花朵經過蒸餾後製成玫瑰精,給平庸的香水賦以極強的吸引力。收集在一起的大堆大堆的花朵散發出極強烈的香氣,她聞了以後總感到頭疼。向陽花,含羞草,月下香,佛手柑,龍涎香……所有這些名字全部混在了一起。她用盡全力想把它們全部記清,發現自己象個外行人似的總是被這些可怕的名稱攪得稀裡糊塗。這是在工廠中使用的新的特殊語言,專門用來指香氣中幾百種重要的組成成份。她能把它們熟練地記下來嗎?

  在與伽倫特見面之後,莎倫立即給阿米社打電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太棒了,莎倫。」他高興地嚷道,「我就知道你行。」

  他立即運用他的影響使她及時得到了麝香。她感到「撒馬爾罕」的另一個階段的準備工作在阿米杜的幫助下已經完成了。她已經估計到了擺在前面的困難,知道嫉妒心使許多人不喜歡她,因為別人覺得她的好運氣太多,太不公平了。在她的誹謗者來看,她好象是從一個金窩跳進了另一個金窩,但實際上她的生活中曾充滿災難、失望和痛苦。一場預料不到的霜凍或者一次工人大罷工就可以使本來已經很珍貴的素馨花價格猛增。另外的謀生方式一樣要比這簡單一些,她皺著眉頭對自己說道。但在她內心深處有一個簡單的強烈願望,那就是向這個強手如林的世界證明她並不是一個除了美麗的外表就一無所長的女人。一種複雜的責任感象具有保護作用的盔甲一樣把她纏繞起來,這使她感到很強壯——足以去看一看位於塞倫的那幢房子。

  往日那些熟悉的景色又映入眼簾,使她想起她與桑在一起開車前來的第一天,莎倫武裝起自己,禁止自己再聯想下去。她把車停在村落裡,向別墅走去。她站在門前,裡面的百葉窗緊閉著突然意識到就是在一年前的這個星期,她與桑肩並肩地站在這兒。她打開門,一陣陣冷冷的空氣撲面而來。房間裡很暗,好象到處都藏著鬼怪,她推開窗戶,打開百葉窗,讓明媚的陽光傾瀉進來。早晨的空氣很清爽,鳥兒在歡暢地鳴叫,她耳邊響起了桑的話語:

  「我愛你,莎倫——永遠,永遠。」

  她無法就這樣立即離開這所房子,就走進餐廳,重新擺放了一下陶器。這些陶器是她和桑在海邊散步時,她在瓦拉瑞斯買的。

  她正要關上門離去,聽到大廳通道裡傳來了腳步聲。

  「誰在那兒?」

  一道長長的影子映過門檻,看上去很猶豫。

  「莎倫?」

  桑的聲音。

  「莎倫。」

  桑走到陽光下,莎倫驚得說不出話來,她的心裡兩種感情交織碰撞在一起——被他拋棄的痛苦和再次見到他的幸福。他看了看她的臉,一下子把她抱在懷裡。他緊緊地摟住她,心中積鬱已久的孤獨奇跡般地一層層融化消失了。

  「你怎麼會在這兒?」她終於擠出了一句話。

  「我早就告訴過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今年都會來的。我幾個小時之前就來了,看到房門鎖著,便到咖啡館裡等你路過。我有個奇怪的想法,認為你一定會來的。半小時之前,我才鼓起勇氣走了進來。」

  她難以置信地閉上了眼睛,他遵守了他們當初許下的諾言。他們兩人從不同的地方開車來到塞倫,只是由於潛意識中的對彼此的渴望。儘管他們分開了這麼長時間,莎倫知道桑的愛和自己一樣強烈。她在他身上感覺到的那種溫柔依然未變,仍舊象十二個月之前一樣。她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臉,發現他的眼中有一種比她的痛苦還深的感情。他低低地說道:「哦,上帝,我多麼想念你啊,莎倫。」這句簡單的話語包含著他們無法表達的強烈感情。

  那晚他們躺在彼此的懷抱裡。在充滿激情的做愛之後,他們疲憊而又滿足。他們在一起的時刻有一種罕見的苦澀的甜蜜,使他們以外的世界顯得平淡無聊。他們開始海闊天空地談論生活中的一切,但有一件事莎倫一直沒有提及——帕瑞特——她不知道該怎樣告訴桑有關他兒子的消息。她把頭枕在他的肩上,他仔細搜尋著合適的詞句。她知道這會把他們重新扔到那個煩雜的世界風暴之中。她所有過去和將來的焦慮都會變成他的。但是桑一直不停地講他自己的問題,她的遲疑更加深了。她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涼了下來,當她聽到桑說道:

  「事實是,我現在無法離開羅斯瑪麗。父親在愛爾蘭病得很厲害,這使情況更糟糕了。我想你一定也知道不動產市場現在很不景氣。坦白地說,如果不是因為羅斯瑪麗,我會跌得更慘的。在過去的一年裡,我真被焦慮和金錢折磨瘋了。」

  她不覺心裡減輕了許多負擔,不再猶豫自己是否該把兒子的消息告訴他了,這會使他的忠誠受到影響的。她沒想到自己會對桑這種左右為難的處境如此同情,並如此堅強地面對這一點。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他永遠在愛著她。

  「桑——你知不知道我們還有多長時間才能真正在一起?」

  「再需一年,親愛的。至多兩年。今年與往年截然不同。去年我不敢面對現實,並總想逃避它。現在,在我們真正在一起之前,我會時時刻刻都想念你的。」

  她撫摸著他的頭髮,覺得他象第二個太陽似的散發出巨大的熱量。愛情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的,她對自己說道。一年之前,她還希望桑·弗蘭茨堅強、無牽無掛,自由自在。現在,他們的愛情已經捲入一種難以置信的巨大的力量之中。這種力量正在努力把他們分開。

  當天晚上,他們一起到村莊裡的咖啡館的涼臺上吃晚飯。在這個遠離世界的角落,巴黎或倫敦聽起來那樣遙遠、陌生,他們被鄉村中的這種莊嚴偉大的氣氛所打動。他們在談話中提到了瓊·奎爾對他們之間的事情的專橫干涉,但他們並沒有對此感到有多麼大氣憤。莎倫想到瓊·奎爾所做的一切,覺得那件事使她與桑之間的聯繫更牢固了。

  「跟我仔細說說沃靈頓公司那件事——你剛才提到這一點時,我大吃一驚。」他說道,緊緊握住她的手。

  她早已準備好了答案。「與管理伽倫特公司相比,做沃靈頓公司的專用模特就好象在玩小孩子的遊戲。我發現我有一種與風車做鬥爭的愛好。我意識到我想徹底退出模特這一行。一年中只工作三個月對我來說太少了,我感到不滿足,我知道我有可能把我的錢和時間一下子浪費掉,因此當我得到這個機會時,我仔細考慮了一番。我在最後一刻改變了主意,決定放棄沃靈頓公司的合同。當然這就意味著我要比以前工作努力十倍還不止,並且掙的錢也相對較少。但我一旦做出決定,就一定要開創出我的自己的王國。」

  「你怎麼得到這份工作的?」

  「哦,通過一個我已認了很多年的人,從我一開始當模特時我們就認識了。我以前不過是一個櫥窗中供展覽的角色,現在我在證明自己。一個戰鬥在最前線的人。」她說道,臉上掛著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微笑,掩蓋了真實的想法。這並不真的算作一個謊言,不過是一個方便的對自己真正位置的解釋,並且還可以避免提到阿米杜這個尷尬的話題。

  桑太想念她了,一心享受著她陪伴的幸福,因此並沒有深想她的話,看上去好象是接受了她的解釋。

  「我會儘量爭取在一兩個星期內回到巴黎,或許我們可以偷到一個在一起的週末。你能行嗎?你現在住哪兒?還是那一套公寓嗎?」

  「不,我搬了。我找到了一個更好的地方。」她說道,心裡真想把一切都告訴桑。但他一旦來到巴黎,就會發現事實真相了。他們已不再是澳大利亞的那對默默無聞的,無憂無慮的年輕戀人了,生活已經複雜多了。為了躲避朋友和新聞界,不得不走偏僻的小路,這種想隱秘的思想使他們的關係蒙上了污點,她不想這樣。

  「你認為這樣明智嗎,桑?冒這麼大的風險?你說過如果羅斯瑪麗發現我們倆之間的事一定會和你離婚的。另外,我的工作需要我不斷外出旅遊。」

  「你對此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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