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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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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葉窗射進幾縷昏暗的光線,阿米杜看到房間裡淩亂不堪,一點也不象他記憶中的那個整潔明亮的女性房間了。桌子上放著未洗過的咖啡杯,敝開的抽屜裡胡亂塞著一堆信封。整個房間看上去好象已經有好幾個月沒人住似的,並且散發出一種冷漠的難聞的氣味。 「莎倫,」他輕聲叫道,對眼前看到的一切感到難以置信。她的頭髮許久沒有梳理過了,亂蓬蓬地堆在頭上,臉色蒼白,充滿吃驚的神情。黑黑的大眼睛無神地看著他。她幹幹的嘴唇動了動,吐出幾個名字: 「阿米杜……」 「莎倫,」他低聲說道,在她身邊蹲下。雙手摟住她,覺察到她消瘦了許多。這個可憐的孩子與他魂思夢想的有著一雙迷人的大眼睛而又神采飛揚的女人簡直有天壤之別。看著她,他所有想不去愛她的掙扎都被一種突如其來的、他從未料到的溫柔的波濤給淹沒熔化了。 「為什麼?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他氣憤地說道。想到她這麼多月來一直懷著他的孩子,辛辛苦苦地自己一個人熬過來,又這麼驕傲不肯去找他。他的心象被火燒似的劇烈地跳動。他悔恨地想到他們在「克裡斯瑪」快艇上的可怕一幕。 他把她抱在懷裡,莎倫由於哭泣而渾身顫抖。他摸了摸她隆起的腹部,深深地為大自然的奇跡所感動。想到由於疏忽地險些造成多麼大的危險,他的嘴唇不由得緊張得發幹。但是這一次不再象很久以前那一次了,他發誓這回他的孩子一定要活下來,無論付出怎樣巨大的代價他都會毫不吝嗇。 下午晚些時候,阿米杜把莎倫抱在懷裡走下樓梯。莎倫被裹在一條厚厚的毛毯裡,阿米杜的車正在外面等著,門房站在敞開的大門前,目瞪口呆地瞧著阿米杜把莎倫放進車的後座,然後坐在她旁邊。司機替他們關好車門後,阿米杜說道: 「我們馬上回家,親愛的。」 夜幕漸漸龐罩了鄉間別墅,阿米杜在圖書室的壁爐前不停地來回踱步,不時心神不安地看一看牆上的掛鐘,計算他還得再忍耐多久。聽到敲門的聲音,他滿臉期待地轉過身,發現是女傭。 「哦,是你呀,安娜。進來吧。」 「我來拉窗簾,先生。」她說道,走到窗邊很好奇地看了阿米杜一眼。 他抱著一個裹著厚厚毛毯的女人回到別墅這件事,使得別墅走廊裡的傭人們議論紛紛,不斷猜測這個女人會是誰。高貴的本格拉先生以這種方式回到別墅可是破天荒第一次。他親自抱著這個女人,又沒有行李送上樓,這可使一向秩序井然的別墅如同炸了鍋似的沸騰起來。 「阿爾伯特先生叫我問一下晚餐共有多少人參加。」 「我不知道。」他快速地說道,銳利地盯了她一眼。 「當然,先生。」她說道,趁他那有名的脾氣爆發之前,趕緊退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阿米杜聽到謹慎的咳嗽聲,但轉過身來。大夫終於下來了。 「你在那兒呆了那麼長時間,我都有些著急了。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威廉醫生?」 「她不太願意和我多說,但很明顯她這種極度憂鬱狀態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了。」 「她身體怎麼樣?」他急切地問道。 「嗯,她身體很虛弱,她這種情況更得精心護理。她至少得在床上躺兩周。分娩之後,她必須得保持心情愉快,還需要多休息,飲食要適當,多做些戶外運動。」 「孩子呢?孩子一切正常吧?」 「她已懷孕四個多月了。」 「是的,我知道。」阿米杜說道。 「她的心臟跳動完會正常,並且還很年輕,很快體力就會恢復過來的。分娩不會太困難,大約明年四月份左右。」 阿米杜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請原諒我的失禮——你來點什麼?威士忌怎麼樣,大夫?」阿米杜遞給他一杯酒,說道,「為了我的孩子乾杯。」 大夫吃了一驚,過了一會兒,他們碰杯時,大夫說道:「祝賀你,本格拉先生,」他喝了一口酒,又很有外交手腕地加上一句:「我當然猜到一些,儘管她什麼也沒有對我說。」他打量了阿米杜一下,他們已經認識很多年了。「你看上去非常高興。你以前沒有過孩子,是嗎?」 阿米杜很快地換了個話題。「我今晚可以看著她嗎?」 「當然可以,不過得記住,她過去的幾個月裡生活得很困難。她需要絕對的平靜來恢復健康。不要說任何使她傷心的話。」 大夫看著阿米杜,努力尋求這個謎團的答案。最後歸結為這個阿根廷大亨引誘了這個女孩,又拋棄她,然後又改變了主意。想起阿米杜談到孩子時的那股高興勁兒,很明顯,這個弱小美麗的女人已經抓住了他的心。 「溫柔的照顧對治癒心靈創傷的作用是不可估量的。」大夫臨走時叮囑道。 阿米杜走到別墅的另一側,莎倫被安置在那裡,還是她第一次來時住的那個房間。她靠在枕頭上斜躺著,光澤柔順的頭髮技在肩頭。阿米杜象個初戀的情人一樣害羞地走到她床前。她身上散發出一種恬靜安然的美。阿米杜透過她美麗的外表,看到了她精神上的可愛。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床邊,溫柔地拿起她的手,吻了一下。 「謝謝你,阿米杜。」她輕聲說道,眼睛半閉著,快要睡著了。 「不,我應該感激你才對。你使我如此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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