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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不論他玷污她多少次,都不可能征服她。因為她的意志堅不可摧,如鑽石一樣。可是他可以搞垮她的肉體。她知道這一點。她的肉體可不是銅牆鐵壁。

  他陰鬱而狂烈地對她施暴,想耗盡自己的情欲。她則痛苦不堪,每次都覺得自己要死了。他以特殊的方式佔有了她,佔有了她從不希望覺察也從未覺察過的部分,她感到像火灼一樣劇痛,感到自己的命根子要斷了,就要死了。那火灼般的劇痛讓她內心非常痛苦。

  她多麼希望能一人獨處,完好無缺呀!她多想回到從前的日子,平平靜靜,身體毫髮無損!哪一天,她的舉止行動還能和原先一樣呢?

  在這種情況下,公主都不恨他。因為她把自己遭受的折磨,看作是命運的不幸。因為在她看來,他個人幾乎並不存在。

  次日,他不肯生火,怕冒煙,引起人家注意。那是一個陰沉沉的日子。她感到很冷。一動不動地躺在毯子下面。他蹲在一邊,燒著汽油爐煮湯。

  下午,她把衣服蓋住頭,抽泣起來。是的,她從來沒有痛快地哭過。他把毯子揭開,看著她為什麼顫動。她只覺得無可奈何,嗚咽著,變得歇斯底里。他替她把毯子蓋上,走到外面,望著大山。雲氣緩緩飄過。下了星星點點的雪花。寒風凜冽。嚴酷的冬天來了。

  她傷心傷意,哭了好幾個鐘頭。之後,他們兩人之間一片沉默,恍如路人。他也不再碰她。夜裡,她躺在毯子裡,像一隻臨終的狗,渾身戰抖不停。她覺得自己的臟器會震顫碎裂,然後就會死了。

  未了,她被迫開口了,牙齒冷得直戰抖:

  「你不能生堆火嗎?冷死我了。」

  「來這裡嗎?」

  「我更希望生堆火。」她說,牙齒不住地打戰,分兩次才把這句話說完。

  他爬起了,生了火。熱力散開來。她能睡了。

  第二天仍然寒冷。大風呼嘯。不過太陽高照,晴空朗朗。

  羅麥洛鐵青著臉,悶聲不響,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忙著雜碎活兒。公主希望他振作,幹上一件事,而不希望他這樣消沉。哪怕他叫她下山,嫁給他,她也會同意的。現在,結不結婚,對她來說,無關緊要了。

  但他不會再問她了。他的情欲已經泯滅了,像冰一樣又冷又硬地埋在內心。他守望在小屋周圍。

  第四天,她全身裹著毯子,坐在小屋門口的陽光裡,看見兩個騎馬的人翻過長滿野草的山坡。她大喊一聲。羅麥洛立即抬起頭,也看到那兩個人。他們下了馬,尋找通往小木屋的山路。

  「他們是來找我的。」她說。

  「那好。」他用西班牙語說。

  他走過去抓起槍,坐下來,把槍擱在膝上。

  「啊!別開槍!」

  他轉過頭望著她,說:

  「為什麼?你願意和我呆在一起?」

  「不,可是你不能開槍!」

  「我可不想去坐牢。」

  「不會坐牢的。別開槍!」

  「就要開!」他咕噥了一句。

  說完,他單腿跪下來,舉槍瞄準。公主坐在那兒,束手無策,覺得傷心絕望。

  「砰」地一聲,槍聲響了。公主看見那灰白山坡上,一匹馬豎起前蹄,翻倒在地。騎馬的人跌進草叢裡,看不見了。第二個人伏在馬背上,策馬急馳,朝最近的雲杉林跑去,想離開那危險的地方,找個隱身之處。「砰!砰!」羅麥洛連開兩槍,都沒有打中。那匹馬像大袋鼠一樣,朝著雲杉林奔去,掩蔽了起來。

  這時羅麥洛也藏到了一塊大石頭後面。明媚的陽光下,一片緊張的沉寂。公主坐在小屋裡的木板床上,嚇得縮作一團,動都不能動了。羅麥洛穿著黑襯衫,沒戴帽子,躲在大石頭後面,留神四處的動靜,似乎跪了好幾個鐘頭。他身體矯健靈活,很好看。也不知為什麼,公主竟替他覺得難受起來。不過她仍然意堅如鋼,心硬似鐵。是的,她不愛他!她不愛任何男人!這一點固定密封在她的內心裡。

  冷不防,她大吃一驚,幾乎跌到地上。小屋後面很近的地方響了一槍。只見羅麥洛直直地騰起,兩手前伸,在空中轉了個身,身體還沒有落地,又響了一槍,他「嘭」地落在地上,扭動著身子,兩手緊摳著門外那片泥土。

  公主怔怔地坐著,睜大兩眼呆望著那具伏在地上的軀體。

  片刻之後,一名看林人來到近前。他很年輕,戴一頂寬邊氊帽,穿著法蘭絨襯衫,踏著馬靴,提一杆步槍,大步走到伏在地上的軀體前,大聲說:

  「羅麥洛,打中你了!」他把死人翻過來。羅麥洛胸口挨地的位置,已有一小攤血。

  「呵!我比自己想像的還打得准。」

  他蹲在那兒,望著死人出神。

  他的同伴在遠處喚他,把他喚回神來。他站起身,喊道:「喂,畢爾!我打中了!對!好像把他打死了。」

  那同伴騎一匹灰馬,從雲杉林裡跑出來。一張紅臉,模樣兒和善。一雙褐色的眼睛,驚愕地睜得大大的。

  「還沒斷氣嗎?」他有點擔心地問。

  「好像是。」

  那同伴跳下馬,俯身向著屍體查看一番,然後直起腰,點頭說:

  「是的,他沒命了。不錯,正是他,杜明戈·羅麥洛。」

  「是的,我知道!」另一個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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