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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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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希爾達說,「你明天早上來,我們再定奪吧。你叫什麼麼名字?」 他叫佐萬尼,他問他應該在幾點鐘來,應該找哪一位。希爾達沒有名片,康妮把她的給了他一張。他的熱烈的南國人的藍色,迅疾地往上瞥了一瞥,然後又望了一望。 「啊!」他說,臉孔光亮了起來,「男爵夫人!男爵夫人,是不是廣 「柯士登沙男爵夫人!」康妮說。 埃拇拉達別野是很無賓,在那淺湖的邊上,面對著紀奧遮。房子並不很老,。卻很可愛,上面的平臺前臨大海,下面是個樹木蔥籠的花園,從湖邊起著一道圍牆繞著。 主人是個有點粗俗的笨重的蘇格蘭人,他大戰前在意大利發了一筆大財。因為在大戰中十分愛國,所以封了爵士。他的女人是那種清瘦、蒼白、潑辣的人,她私人是沒有財產的。她的不幸的地方,便是要管束她的丈夫的有點齷齪的招峰引蝶的行為。但是在冬季裡,他發了一場小病,現在他是比較容易被駕馭了。 別墅差不多住滿了容,除了麥爾具體地說爵士和他的兩個女兒外,還有七位客人:一對蘇格蘭夫婦,也帶了兩個女兒;一位是年輕的意利的伯爵夫人,她是個寡婦;一位是年輕的喬治亞親王;另一位斷紀還勸的英國牧師,他因為患過炎,現在在亞力山大爵士的小教堂裡主事,藉此休養身體。那位親王是個囊空如洗的漂亮人物,厚顏無恥,拿來做個車夫是很不錯的!伯爵夫人是個沉靜的小貓貓,她有她自己的小勾當。那牧師是個從巴克斯教會來的經驗缺乏頭腦簡單的人;他僥倖地把他的女人和兩個孩子留在家裡。那蘇格蘭夫婦一家四口一他們姓加絲利,是愛丁堡的堅實的中等階級人家,他們堅實地享受一切,事事敢做敢說,只要自己不吃虧。 康妮和希爾達立即把要王排擠了。加絲利一家人,多少是她們的同種人,很實在,但是令人討厭。他們的兩個女兒正在找丈無。牧師並不是一個壞愛夥,就是太繁文縟禮了。亞力山大爵幹呢,自從他發了小病後,在他的歡快中總是帶著一種可怕的呆滯,但是家裡來了這麼許多美麗的少婦們,依然是一件使他心迷目亂的事情。他的太太一柯泊爵士夫人,是個沉靜的善阿澳的婦人。可憐她並不怎麼快樂,她只冷靜地留心著所有的女子,這競成了她的第二天性了。她說些冷酷的卑劣的閒話,那證明她對於一切人類天性是多麼瞧不起。康妮覺得她對於僕人是非常陰毒虐待的,不過她的樣子很靜罷了。她巧妙地使亞力山在爵士相信「他」是一家之主和王候,因為他有那自以為快活的隆然大腹,他有那使人厭煩的笑在他有那「滑稽性」一依希爾達的說法。 麥爾肯爵士作著他的繪畫。是的,他還想在有時間時畫一幅威尼斯的水景。這種水景和他的蘇格蘭風景比起來是相異的。於是每天早晨,他帶了大畫布,乘著遊艇到他的取景處去。稍遲一點,柯泊夫人有時也帶了畫簿和顏色,乘遊艇到市區中心去,她是個執迷不悟的水彩畫家,滿屋裡盡是一幅一幅的玫瑰色宮殿,暗淡的運河拱橋,中古時代的建築物。再遲一點,便是加絲利一家人,親王,伯爵夫人,亞力山在爵士,有時是牧師林德先生,乘船到麗島去洗浴。大家都回得晚,午餐總是在一點半左右的。 別墅裡賓主聚會的時候,是特殊地令人厭煩的。但是姊妹倆卻用不著埋怨。好司令部整天都在外邊。好司令部的父親帶她們去看展覽會;幾裡路幾裡路的令人頭痛的圖畫。他帶她們上盧齊西別墅去看他的老朋友。天熱的晚上,他和她們坐在皮亞沙上面的佛負邊咖啡館裡。他帶她們上劇院,去看哥多尼的戲劇。有的是燈彩輝煌的水上遊藝會,有的是跳舞場。這是所有遊樂城市中的一個遊樂場城市。麗島上,擠擁著成千成萬的陽光曬赤了的或穿著輕便的睡衣褲的肉體,好象是個無限的海豹從水中出來在那裡配偶的海濱。皮亞沙的人太多了,麗由的人類肢體太多了,遊艇太多了,汽船太我了,輪船太多了,鴿兒太多了,冰凍飲食太多了,醇酒太多了,等小帳的僕人太多了,不同的語言太多了,陽光太多了,威尼斯的氣味太多了,一船船的楊梅太多了,絲圍巾太多了,大塊的西瓜,生牛肉片似的擺在貨攤上,太多了,娛樂太多了,唉!太多太多的娛樂! 康妮和希爾達穿著夏季的輕便衣裳,東穿西竄。她們認識許多的人,許多的人認識她們。葛地裡蔑克裡斯象個不受歡迎的人出現在她們面前:「喂,怎麼!你們住在哪兒?來吃杯冰激淋或什麼東西吧!和我乘我的遊艇上什麼地方去罷。」甚至蔑克裡斯都差不多給太陽曬赤了。其實不如說給太陽尊焦了,才更適合於這一大堆人內的那種光景。 在某點上說來,那是有趣的,那差不多可說是快樂,總之,痛飲醇酒,身體浸在暖水裡,在炙人的沙上曬太陽。在暖熱的夜裡,循著樂隊的喧聲跳舞,肚兒抵著肚兒。吃些冰凍東西涼快下來,這是個完美的麻醉劑。他們全體所需要的,便是麻醉劑;靜流之水,是麻醉劑;太陽,是麻醉劑;跳舞、紙煙、醇酒、冰、苦艾酒,都無非是麻醉劑。麻醉!那便是享樂那!便是享樂! 希爾達是半喜歡麻醉的。她喜歡望著所有的女人,猜想著她們是什麼人,幹什麼的。女人對於女人的興趣是十分濃厚的。她是否漂亮?她勾上的是什麼男子?她得到的是什麼樂趣?……男子們像是一些穿白色法蘭絨褲的大狗,等待著被人愛撫。等待著打滾作樂,等待著在音樂聲中,用他們的肚皮去摩擦一個女人的肚皮。 希爾達喜歡跳舞,因為他可以把她的肚皮貼著一個所謂男子漢的肚皮,並且讓他從那內臟的中央引導著跳的動作,在場中四處打轉,然後她可以悄悄地走開,把那「腳色」忘記了。他只不過被利用一下罷了,可憐的康妮,她卻有點悶悶不濼。 她不願跳舞,因為她簡直就不能把她的肚皮去磨擦他人的肚皮。她厭恨這麗島上成堆成堆的差不多赤裸裸的人肉的聚合一麗島的水幾乎還不夠把他們個個浸濕呢。她不喜歡亞力山大爵士和柯泊爵士夫人。她不願意蔑克裡斯和任何人跟著她。 有時,她把希爾達說服了」陪著她渡過淺湖,遠遠地到了一處荒寂的沙灘上,那兒,她們可以怪孤獨的洗浴,把遊艇停在礁石的後面,這便是康妮最快樂的時間了。 那時佐萬尼多用了一個舟子來幫助他,因為路達遠了,而且他在太陽下面汗流如注。佐萬尼是個很可愛、對人很親切的人一意大利人都是這樣,卻毫無熱情。意大利人不是熱情的民族;因為熱情是深刻的,蘊蓄的。他們易於感動,常常也很親切起來;但是他們卻罕有持續不變的任何熱情。 這樣,佐萬尼早已委身於他的兩位太太了,正如他過去曾委身於無數的其他太太們一樣他已毫無猶豫地甘心賣身於她們,假如她們要他的話;他暗暗地希望著她們要他。她們定會給他一注可觀的纏頭,那便巧妙了,因為他正準備結婚。他告訴她們於他的結婚的事,而她們也覺得有味地聽著。 他想,橫渡這淺湖到那種荒寂的沙灘上去,大概總是那回事:所謂那回事便是!愛。所以他叫了個幫手,因為路是遠的,而且城有兩位太太呢。兩位太太便得兩條魚!高明的計算!況且是兩位鮮麗的太太喲!他想到這個便不禁得意起來,雖然給錢和發命令的是那位大大太,但他卻頗希望那位年輕的男爵夫人會選中他去擔任那回事。她給的錢一定也會更多的。 他帶來的助手叫丹尼。他並不是真正的遊艇舟子,所以他沒有那種賣笑男姐的神氣。他本來是個大船上的船戶,這種大船是運載附近島嶼所產的水果和其他出品到威尼斯來的。 丹尼生得標緻,身材高大美好,他的圓整的頭上,長得淡褐色的細密的卷髮。他有一個雄獅似的好看的男子的臉孔,和兩隻相離很無的藍色的眼睛,他不象佐萬尼似的媚態洋溢、饒舌和嗜酒如命。他靜默著,他從容地有力地劃著漿,旁若無人。太太們是太太們,和他是遠隔關睥。他甚至瞧也不瞧她們,他只望著前面。 這是一個真男子,當佐萬尼喝多了,笨掘地亂拔著漿的時候,他便惱怒起來。這是一個男子,正如梅樂士是一個男了,一樣是個威武不屈貧賤不移的人,康妮不禁替那放蕩的佐萬尼的妻室憐惜起來。但是丹尼的妻定是個威尼斯的妖媚可愛的民間婦女之一,這種婦女,我們還可以見到,她們住在這迷宮似的城市的幽僻的地方,幽雅樸素得如花一樣。 唉!多麼悲哀的事!起先是男了了買婦子的身,現在卻是女子買男子的身了,佐萬尼渴想著出賣他自己,象一隻狗似地流口沫希冀著把自己送給一個女人。為了金錢! 康妮遙望著威尼斯:紅粉的顏色。低低地鋪在水上。它是金錢建築起來的,它是金錢繁榮起來的,並且也是金錢把它殺死的。啊!這致死的金錢!金錢!金錢!賣身與死! 雖然這樣,丹尼卻依舊是個男子,他有著一個男子的自願的忠貞。他並沒有穿上遊艇舟子的那種寬外衣,他穿的是件藍色的毛線短衫。他有的粗野和驕的神氣,他是那卑鄙的佐萬尼的受雇者,而佐萬尼卻是兩個女子的受雇者。世界便是這樣!當耶穌拒絕了惡魔的金錢的時候,他卻讓這惡魔成了個猶太銀行家似的,把一切權威都握在手裡了。 康妮理理迷迷地從湖水的光照中回家去時。全明一些家裡的來信在等著她。克利福是按時有信來的,他寫得一手好信,他的信都是可以拿來出版的。因此康妮也就覺得他的信沒有多大意思。 他在那湖光照耀的暈迷中,在鹽質的氣氛中,在空曠處,在虛無縹緲中生活著。好迅著健康的生活,她感到一種健康的迷醉。這太舒適了,明躺在搖籃中似的,一切都置諸度外。決且她已經懷孕了,她現在已經知道了。因此,曬著太陽,呼吸著鹽質的湖水空氣,作著海水浴,或躺在沙灘上,或尋覓著介殼,或乘著遊潭無地、遠遠浮蕩,……這種種迷醉,再加上她身裡的孕這另一種令人適意的、迷醉的、豐富的健康,於是她的迷醉是到了無經複加的地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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