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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12)


  但是,當他緩緩地,謹慎地巡邏完了的時候——那差不多要走五英里路一他覺得疲乏了,他走上山頂上去,向四周眺望。除了永不這地工的,史德門礦場的隱約而斷續的聲音外,沒有什麼其他的息;除了工廠裡一排一排的閃煉的電燈光外,差不多沒有什麼其他的光,世界在煙霧中陰森地沉睡著,那是兩點半了,但是這世界雖然是在沉睡中,還是不安,殘的繪火車聲和大路上經過的大貨車的聲音攪擾著,給高爐的玫瑰色的光照耀著。這是一個鐵與煤的世界。鐵的殘忍。煤的烏姻和無窮無盡的念婪,驅駛著這世上的一切,在它的睡眠裡,只有貪婪騷擾著。

  夜是冷的,他咳嗽起來,一陣冷風在小山上吹著,他想著那婦人,現在他願放棄他所有一切或他會有的一切、去換取這個婦人,把她抱在兩臂裡、兩個人暖暖地擁在一張氊子裡酣睡,一切未來的希望和一切過去的獲得,他都願放棄了去換取她,和她溫暖地擁有一蹬氊子醜酣睡,只管酣睡。他覺得把這個婦人抱在他臂裡睡覺」是他唯一的需要的事情。

  他到小屋裡去.蓋著氊子、躺在地上預備睡覺,但是他不能人睡,他覺得冷,此外。他殘酷地覺得他自己的天性的缺憾。他殘酷地覺得他的孤獨條件的不全,他需要她,他想摸觸她,想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共享那圓滿而酣睡的片荊。

  他重新站了起來,走出門去,這一次他是向著花園的門走去,然後慢慢地沿著小徑向著大廈走去,那時差不多是四點鐘了,夜是透明的,寒冷的,但是曙光還沒有出現,他是習慣於黑夜的人,他能清楚地辨別一切。

  慢慢地,慢慢地,那大廈好象磁石似地吸引他。他需要去親近她,那並不是為了情欲,不,那是為了那殘酷的缺憾的孤獨的感覺,這種感覺是需要一個靜寂的婦人抱在他的兩臂裡,才能使它消逝的,也許他能找到她罷,也許他甚至可以喚她出來,或者尋個方法到她那裡去罷。因為這種需要是不可拒抗的。

  緩慢地,靜默的,他攀登那小山坡向著大廈走去,他走到了山攝,繞過那結大樹,踏上了繞著大廈門前那塊菱形的草地,而直達門口的那條大路。門前那大草坪上矗立著的兩株大山毛梯樹,在夜色中陰暗地浮出,他都看得清楚了。

  這便是那大廈,低低的,長長的,暖味的,樓下點著一盞燈,那是克利福男爵的臥室,但是那牽著柔絲的極端殘酷地引誘著他的婦人,竟在那一間房子呢?他可不知道。

  他再前進了幾步,手裡拿著槍,在那大路上呆站著,注視著那大屋,也許他現在還可以用個什麼方法找到她,面到她那兒去罷,這屋並不是難進的;他又有夜盜一樣的聰明,為什麼不到那兒去呢?他呆呆地站著,等著。這時,曙光在他的背後微微的破露了。他看見屋裡的燈光熄滅了,但是他卻沒有看見被太太走近窗前,把深藍色的綢窗幕拉開,望著外面黎明的半暗的天,希冀著曙光的早臨,等待著,等待著克利福知道真的天亮了。因為當他知道的確天亮了時,他差不多便可以即刻入睡的。

  她站在窗邊,睡眼惺松地等待著,突然地,她吃了一驚,差不多叫出來了,因為那大路上,在黎明中,有個黑暗的人影。她完全清醒了,留神地審視著,但是不露聲色,免得打擾克利福男爵的清睡。

  自日的光明開始瘋瘋地侵浸在大地上了;那黑暗的人影好象變小了,更清楚了,她分辨了槍和腳絆和寬大的短衣外一這不是奧利華·梅樂士那守獵人嗎?是的,因她的狗兒在那裡,好象一個影子似地東聞西嗅著,等著它的主人呢!

  但是這人要什麼呢?他是不是想把大家叫醒了?為什麼他釘著似地站在那兒,仰望著這大廈,好象一條患著相思病的公狗,站在母狗的門前?

  老天爺喲!波太太陡然地醒悟了,查泰萊男的夫人的情人便是他!便是他!

  多麼令人驚訝!但是她自己一愛微·波東敦,也曾有點鍾愛過他的。那時,他是十六歲的孩子,面她是個二十六歲的婦人。她還在研究著護學,他曾大大地幫助過她研究關於解副學和其他應學的東西,那是個聰慧的孩子,他得過雪非爾德公學的獎學拿,學過法文和其他的東西,以後終竟成了個蹄鐵匠,他說那是因炮喜歡馬的緣故,其實那是因為他不敢與世觸,不過他永不承認罷了。

  但是他是個可愛的孩子,很可愛的孩子,他曾大大地幫助過她,他有很巧妙的法使你明白事情,他的聰明全不下於克利福男爵,並且他和婦女們是秀合得來的,人都說,他和婦人們是比和男子們更合得來的。

  直至他蠢笨地和那白黛·古蒂斯結了婚,這種婚姻仿佛是為了洩憤似的,有許多人是這樣的,他們是為了匯憤而結婚的,因為他們有過什麼失意的事情,無疑地這是個失敗的婚姻……在大戰期中,他出外去了幾年,他成了一個中尉,做了個十足的上流人!然後回到達娃斯哈來當一個守獵人!真的,有些人是不知道攫著機會上升的!他重新說起一回下注階級所說的土話,而她一愛微·波爾敦,卻知道他願意時,是可以說在任何貴紳所說的英語。

  呵呵!原來男爵夫人給他迷住了!晤,他並不是第一個……他有著一種什麼迷人的東西,不過,想想看!一個達娃斯哈村裡生長教養出來的孩子!而是勒格貝大廈裡的男爵夫人的情人!老實說,這是繪查泰萊大富大貴之家的一個耳光喲!

  但是他,那守獵人,看見白日漸漸顯現,他明白了,那是徒勞的,想把你自己從孤獨中解脫出來,邊種嘗試是徒勞的,你得一生依附著這孤獨,空罅的彌補只是間或的事,只是間或的!但是你得等待這時機來到,接受你的孤獨而一生依著它。然後接受彌補空田的時機,但是這時機是自已來的,你不能用力勉強的。

  驟然地。引誘他麼追臆她的狂欲毀碎了。這是他毀碎的,因為他覺得那應該這樣,雙方都應該互相對著趨近,假如她不向他前來,他便不應去追逐她。他不應這樣,他得走開,直至她向他前來的時候。

  他緩緩地,沉思地、轉身走開,重新接受著他的孤立,他知道這樣是好些的,她應該向他前來,追逐她是沒有用的,沒有用的。

  波太太看著他婚姻沒了,看著他的狗兒跑著跟在他的後面。

  「呵呵,原來這樣!」對延遲產,「我一向就沒有想以他,而他恰恰便我所應該想到的!我沒有了德底以後(那時他還年輕)他曾對象很好過,呵,呵!假如他知道了的話,他將怎麼說呢!」

  她向著自已經入睡了的克利福得意地望了一眼,輕輕地走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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