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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比利金斯的愛情故事(9)


  既然本故事開頭就已講了艾瓦萊夫人現在已變成艾瓦萊一史比利金斯夫人,那就沒有必要詳談史比利金斯先生的各個求愛階段了。整個求愛過程既迅速又幸福。史比利金斯先生一看見艾瓦萊夫人的後腦,就立即認定了她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這種印象在遮擋得嚴嚴實實的客廳的幽暗中是不容易糾正過來的;晚上在投下暗暗紅影的蠟光下隔著餐桌也沒糾正過來;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隔著面紗也沒法看個真切。無論如何,這樣說是不失公正的:即使艾瓦萊夫人過去和現在都不是什麼獨一無二的大美人,史比利金斯先生至今仍然蒙在鼓裡。至於說艾瓦萊夫人的魅力,柯莫倫艦長和霍克上校對她所表示的敬意已足以說明問題了。

  總之,史比利金斯先生的愛情——那一定是愛情——很快就達到了目標。它的每一個階段都有一個準確的里程碑,那就是他向諾拉作的評述。

  「她真是一個棒極了的女人,」他說,「那麼善解人意,她好像總是知道你接下來要說什麼似的。」

  她當然知道,因為是她迫使他說的。

  「天啦!」接下來的一天他說,「艾瓦萊夫人真是太善了,不是嗎?我才談了一會兒我做石油生意的事兒,她馬上覺得我在錢方面一定是一把好手。她說她希望能請我為她管錢方面的事兒。」

  這也是大實話,只是艾瓦萊夫人沒有講明為她管錢只不過是改善她那通常所謂「人不敷出」的經濟狀況。事實上,粗略地來說,她的錢是不存在的,它的確需要大量的理財工作。

  一兩天之後史比利金斯先生說:「我想艾瓦萊夫人一定有很傷心的事兒,你不覺得嗎?昨天晚上她給我看了看她的小兒子的一張照片——她有一個小兒子,這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諾拉說。她沒有補充說她知道艾瓦萊夫人有四個兒子。

  「她還說,她不得不讓他呆在某某先生的學院裡而不把他帶在身邊,這實在叫她太難過了。」

  接下來沒過多久,史比利金斯先生又開腔了,他的聲音震顫得很厲害:

  「天啦!真的,我真是大幸運了!我從來沒想過她願嫁給我,你知道吧——像她那樣一個女人,有那麼多人愛慕她,要什麼有什麼。我想像不出她看中我什麼。」

  這話再恰當不過了。

  後來史比利金斯打住了他那無盡的讚美之辭,因為他注意到——這是早上在遊廊上的事兒——諾拉戴上了帽子,穿上了外套,汽車正朝門口開過去。

  「喂,」他說,「你要走嗎?」

  「是的,你不知道?」諾拉說,「我還以為你昨天晚上吃晚飯時聽他們說了哩。我得回家了,爸爸在家挺孤單的,你知道。」

  「噢,我真難過,」史比利金斯先生說,「我們沒法一起打網球了。」

  「再見啦。」諾拉說著伸出一隻手來,她的眼睛裡盛滿了淚水。可史比利金斯先生由於是近視眼,沒有看見她汪汪欲流的眼淚。

  「再見。」他說。

  汽車載著她離去的時候,他站在那兒出神了一陣子。也許某種業已存在的東西在他心上模模糊糊、變幻莫測地浮現了出來。但緊接著一聲來自裡面客廳的叫喚使他回過神來,那聲音音量適中卻毫不含糊:

  「彼得,親愛的,你在哪兒呀?」

  「來了。」他叫道,然後他就過去了。

  在訂婚後的第二天,艾瓦萊夫人從胸飾裡拿出一張小照片來給彼得看。

  「這是吉勃,我第二的小兒子。」她說。

  史比利金斯先生剛開始說:「我不知道你還——」緊接著又克制住了自己,改口說,「天啦!多英俊的一個小夥子呀,呃?我可喜歡男孩子啦。」

  「可親可愛的小傢伙,不是嗎?」艾瓦萊夫人說,「其實現在他比照片上高多了,因為這張照片是前些時候拍的。」

  接下來的那天她說:「這是威利,我的第三個兒子。」再接下來的那天她又說:「這是西勃,我最小的兒子。我確信你會喜歡他的。」

  「我相信我會的。」史比利金斯先生說。既然已是最小的,那他也就喜歡了。

  於是,隨著時機的成熟——其實,也不是太成熟,前後大約也就五個星期——彼得·史比利金斯和艾瓦萊夫人在普魯托裡亞街的聖艾莎夫教堂舉行了婚禮。他們的婚禮是九月份所舉行的所有婚禮中最壯麗最豪華的。有不計其數的鮮花,有戴長面紗的眾多女倏相,有穿長禮服的高大的禮賓官,有帶著給請來的司機的婚禮贈品的一隊隊汽車,凡是普魯托裡亞街用以顯示婚禮與眾不同的神聖的一切應有盡有。年輕牧師菲爾弗斯·弗龍先生的臉,因五百塊錢的辛苦費而又增添了幾分聖潔。全城的人都到場了,或者至少每一個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如果說有那麼一個人沒有來,而是獨自呆在一條破破爛爛的街上,獨自坐在街上一幢死氣沉沉的小屋的陰暗客廳裡的話,那又有誰知道和在乎她呢?

  婚禮之後,那幸福的一對兒——難道他們不幸福嗎?——動身去了紐約。他們是在那兒度的蜜月。他們本來想過去緬因州海灘——這是史比利金斯先生的主意。可艾瓦萊一史比利金斯夫人說去紐約好得多,紐約是那麼安閒,而緬因州海灘卻嘈雜得實在可怕,這是眾所周知的。

  另外,艾瓦萊一史比利金斯夫婦在紐約還沒呆上四五天,柯莫倫特艦長的軍艦恰巧在哈德遜河停泊靠岸,這艘軍艦一旦落錯一般都停泊在那兒。因此艦長得以帶著艾瓦萊一史比利金斯夫婦在紐約四處轉轉,並且在軍艦的甲板上為艾瓦萊一史比利金斯夫人舉行一次旨在使她能結識那些軍官的茶話會,另外他還在第亞街一家酒店的一間密室裡舉行了另一次茶話會,為的是讓她能與他呆在一起而不受任何其他人打攪。

  在這一次只有他倆參加的茶話會上,柯莫倫特艦長說(當然還說了別的):「當你告訴他錢的事兒的時候,他是不是大感惱火呀?」

  艾瓦萊夫人——現在已是艾瓦萊一史比利金斯夫人了——說道:「他可不會!我想他得知我身無分文其實還感到高興哩。你知道吧,亞瑟,他的確是一個很好的人。」她一邊這樣說,一邊在茶桌上把手從柯莫倫特艦長的手下面抽了出來。

  「喂,」船長說,「不要對他感情用事。」

  以上便是艾瓦萊一史比利金斯一家到普魯托裡亞街來居住的前後經過,他們的府邸是一座漂亮石宅,宅子的附建部分的二樓便是開頭所說的那個檯球室。你可以聽見檯球撞擊的聲音從那些窗戶傳出來,同時還有一個聲音在嚷嚷:「等一等,爸爸,你已經打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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