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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誤解的詞(14)


  11

  弗蘭茨所有的朋友都知道克勞迪,也知道那位戴大號眼鏡的姑娘,但沒有人知道薩賓娜。弗蘭茨誤以為妻子與她的朋友談薩災娜,其實,薩賓娜是個漂亮女人,克勞迪不希望人家把自己與美人臉蛋相比較。

  弗蘭茨如此害怕私情敗露,因此從未向薩賓娜要過一張她的油畫、草圖,甚至一張她的快照。結果,她沒留下任何痕跡地從他生活裡消失了,沒有一點點確實的東西可以表明,他曾與她在一起度過了最最美好的時光。

  這只能更使他決心保留對她的忠誠。

  有時候,他與那姑娘一起呆在他的屋裡,她會目光離開書本,疑惑地瞥他一眼:「你在想什麼?」

  弗蘭茨坐在椅子上盯著天花板,總是找一些似乎有理的話來回答她,事實上他在想念薩賓娜。

  不論他什麼時候在學術雜誌上發表了文章,姑娘都是第一個讀它,與他作些討論。而他心裡想的卻是薩賓娜會對他怎麼說。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薩賓娜而做,是用薩賓娜願意看到的方式去做。

  他絕不做任何事情來傷害那位戴眼鏡的學生情婦,因此這種不忠的絕對純真形式,對弗蘭茨來說是特別合適。他培養著對薩賓娜的狂熱崇拜,這種祟湃更象宗教信仰而不是愛情。

  的確,從神學的角度來說,是薩賓娜送給了他那位姑娘。在他的人之愛和神之愛兩者中間,是絕對的和平。如果他的神之愛(基於神學理由)必定含有一劑不可解說、不可理喻的烈藥(我們只須回憶一下那本誤解詞典和一系列誤解詞匯!),他的人之愛卻建立在真實的理解上。

  學生情婦比薩賓娜年輕得多,生命的樂曲簡直還只有個輪廓。她感謝弗蘭茨給了她生活的主題。弗蘭茨的偉大進軍,現在也成了她的信念。音樂現在是使她沉醉的狂歡節。他們常常一起去跳舞。生活在真實之中,沒有什麼秘密。他們與朋友、同事、學生以及陌生人交往,高興地與他們坐在一起,喝酒,職天。他們經常去阿爾卑斯山作短途旅行。弗蘭茨會彎下腰來,讓姑娘跳到他背上。他走過草地時又會讓她跳下來。他會用最高的音量,給她讀一首小時候從母親那兒學來的德國長待。姑娘歡樂地哈哈大笑,崇拜他的腿、肩膀,死死勾著他脖子時,還崇拜他的肺。

  她唯一揣摩不透的,是他對俄國人所佔領國家的奇怪同情。一個紀念入侵的日子裡,他出席了一個由日內瓦的捷克人組織的紀念性集會。房子幾乎是空的,那位發言人裝模作樣地晃動著灰頭髮,長長的發言稿使得幾個儘管熱心的聽眾也覺乏味,他的法語語法正確卻帶有很重的外國腔。他為了強調某一點,不時舉起食指,像是在威脅聽眾。

  眼鏡姑娘沒法抑制住自己的哈欠,而弗蘭茨卻在她身旁燦然微笑。他越是看著那可愛的灰頭髮和那令人傾慕的食指,他就越把那人看成一個秘密信使,一個盡職于他與女神之間的上天使臣。他合上眼,浮想聯翩。就象當年在十五個歐洲旅館和一個美國旅館裡他在薩賓娜身上閉上眼睛一樣,他現在也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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