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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來,讓我們真地叫他們忌妒」。姑娘說。她從書包裡掏出唇膏和手絹,在雅羅米爾臉上抹了一點鮮紅色。

  門打開了,班上的同學沖了進來,最前面是怒衝衝的老師。雅羅米爾和姑娘驀地站起來,就象行為規矩的學生在老師進來時應當起立一樣。他倆獨自站在一排排空坐位中間,面對著一大群觀眾,他們的眼睛盯在雅羅米爾臉部那塊美麗的紅色斑點上。他感到幸福和自豪。

  瑪曼辦公室的一位同事向她求愛,這位同事已經結了婚,他企圖說服瑪曼邀請他去她家。

  她急於想知道,對於她的性自由雅羅米爾會採取何種態度。她小心翼翼,拐彎抹角地對他講起那些在戰爭中失去男人的寡婦,她們開始過新生活所遇到的重重困難。

  「你是什麼意思,『新生活』?」他念念地說,「你是說同另一個男人生活嗎?」

  「噢,當然,那也是一個方面。生活得繼續下去,雅羅米爾,生活有它自己的需要……」

  一個女人對死去的英雄忠貞不渝,這是雅羅米爾心目中最神聖的話語之一。它可以證明愛的絕對力量不僅是詩人的想像,而且具有值得為之而活著的真正價值。

  「體驗過一個偉大愛情的女人怎麼還能同另一個男人沉溺于床第之歡?」他痛責不貞的寡婦們。「當她們還記得被拷打被殺害的丈夫時,她們怎麼能容忍自己去接觸別的男人?她們怎麼能折磨墳墓裡頭的丈夫,又一次殺害他?」

  往日裹在五顏六色的波紋綢裡。瑪曼婉言拒絕了那位討人喜歡的同事,她的整個過去再一次呈現出完全不同的色調。

  事實上她背棄畫家並不是為了丈夫;而是為了雅羅米爾。她一直想為了兒子維持一個體面的家!如果直到今天她的裸體都使她感到不安,那是因為雅羅米爾已經永遠損毀了她的腹部。由於她執意要把雅羅米爾帶到這個世界來,她甚至失去了丈夫的愛。

  正是從一開始,他就帶走了她的一切!

  一次(此時他己體驗了多次接吻),他同一個在舞蹈班認識的姑娘沿著斯特姆維克公園空寂無人的小路散步。他們談話中的停頓變得愈來愈長,到最後他們聽到的唯一聲音就是他們自己的腳步聲,他們共同的腳步聲,這聲音使他們意識到某種他們以前不敢正視的東西:他們不斷地在約會。而如果他們在約會,那他們一定彼此喜歡。他們的腳步聲證實了這種想法,他們的步子越來越慢,最後姑娘突然把頭靠在雅羅米爾的肩上。

  這是一個非常美好的時刻,但雅羅米爾還沒來得及盡情品嘗它的魅力,就感到自己變得興奮起來,那種方式任何人都容易明瞭。他試圖控制他的身軀,以便立即結束這種可恥的表現,但是他愈是努力就愈不成功。一想到姑娘的目光也許會移到他的下身,發現他身軀洩露的表示,他就恐懼萬分。他極力談起雲彩和樹梢的小鳥,企圖把她的視線轉移上來。

  這次散步充滿了幸福(以前還沒有任何女人把頭靠在他的肩上,他把這個姿勢看作是一個今生今世以身相許的誓約)但同時,這次出遊又使他羞愧萬分。他害怕他的身軀會重犯這種痛苦的失檢行為。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他從瑪曼的內衣櫥裡取出一條又長又寬的帶子,在下一次約會前,在他的褲子下面做了妥當的安排,直到確信他那興奮的信號機制會一直拴在他的大腿上。

  我們從許多插曲中選出這一段,目的是為了說明,到目前為止,雅羅米爾所體驗過的幸福頂點,不過是使一個姑娘的頭靠在他的肩上。

  姑娘的頭對他來說比姑娘的身子更有意義。他不太瞭解女人的身軀,(漂亮的大腿到底象什麼樣?你怎麼判斷一個臀部?),而判斷一張臉他就很有自信,在他眼裡,一張臉龐就可以判斷一個女人可愛與否。

  我們並不想說雅羅米爾對身軀的美不感興趣。不過一想到姑娘的裸體,他就會感到頭暈目眩。還是讓我們來指出這一細微的區別吧:

  他並不嚮往姑娘的裸體;他嚮往的是被這裸體照亮的姑娘的臉龐。

  他並不想佔有姑娘的身子;他想占有的是願意委身於他、以證明她愛情的姑娘的臉龐。

  身軀超出了他的經驗範圍,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它成了無數詩歌的主題。「子宮」這個詞在他那段時期的詩歌中出現了多少次?但是,通過詩歌的魔力(沒有經驗的魔力),雅羅米爾把交配和生育的器官變成了一個夢幻中烏有的意念。

  在一首詩裡,他寫道,姑娘的身軀中央有一個滴答滴答的小鐘。

  在另一句詩裡,他想像姑娘的生殖器是看不見的人家。

  接著他又迷戀於一個環的意象,把自己看作是一個小孩的彈子,穿過一個孔穴不停地往下落,直到最後完全變成他穿過她的身軀不停地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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