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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或者,也許這是一種習慣,」愛莉說道,「物種的特殊行為,使他們能互相辨認。不過,也許這並沒有什麼其他的含義。」愛莉歎了口氣,「也許他們是不可思議的。或者,這是一種交際方式。」

  葛蘭也有同樣的想法。蜜蜂在空中透過跳某種舞蹈能相互聯絡。或許恐龍也有相同的功能。

  金拿羅望著他們說道:「他們怎麼不到外面去?」

  「他們在夜間活動。」

  「是的,但是,看起來他們幾乎是要躲藏在這裡。」

  葛蘭聳聳肩。過了一會兒,那些幼龍開始鳴叫起來,並且起勁地跳著。成年恐龍則好奇地注視了一會兒,然後隨著一陣響徹漆黑洞穴的鳴叫聲,所有的恐龍都在轉動和奔跑,一起擁往水泥隧道,進入了遠處的黑暗之中。

  第五章 哈蒙德

  約翰·哈蒙德重重地跌坐在山坡潮的泥土上,設法歇口氣讓呼吸恢復正常。我的天啊,這天氣真熱,他思忖道。又熱又悶。他覺得,他好像是在透過海綿進行呼吸,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他望著山下的河床,現在離他已有四十英尺遠了。打他離開涓涓的溪水、開始往上爬到現在,好像已過了數小時似地。它的腳踝腫了起來,變成深紫色。他不能讓這條腿再支撐任何重量了,因此不得不靠另一條腿來往上爬,現在那一條腿也因用力過度而如燒灼般疼痛不已。

  而且他口乾舌燥。他在離開小溪之前喝了溪水,雖然他知道這樣做很不明智。現在他感到頭暈目眩,天地在他的周圍旋轉。他無法保持身體平衡。但是他心裡明白,他得往山上爬,回到那條小路上去。哈蒙德覺得,在過去的一小時裡他曾數次聽到小路上有腳步聲,因此他每次都高呼救命。然而,不知怎地,他的聲音總是傳得不夠遠;他至今仍未獲救。因此,隨著下午的時光漸漸逝去,他開始意識到,不管他的腿是否受傷,他都得爬上山坡。現在他正一步步地往上爬。

  那兩個該死的孩子。

  哈蒙德搖一下頭部,企圖使其頭腦變得清醒。他已經爬了一個多小時,然而只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他渾身疲憊不堪,像一隻老狗似地一直喘氣。他的那條腿在陣陣抽痛,頭昏眼花。當然,他十分清楚,他絲毫沒有危險——不管怎麼說,他幾乎已經能望見他那幢平房——但是他得承認,他累壞了。他站在山坡上,發現自己真的不想再動彈一下。

  他暗中思忖道,他怎麼會不累呢?他已經七十六歲啦,這已不是可漫山背漣亂跑的年齡了。雖然以他的年齡來說,他仍然算得上精力充沛。在他內心中也希望自己能活上一百歲。

  關鍵就在於要照顧好自己,出現問題時要認真面對。他要活下去的理由當然很多,比方說有其他的公園要建造、其他的奇跡要創造——他聽到一聲吱吱聲,然後又是一聲啾啾聲。一種小鳥的叫聲,從低矮的樹叢裡冒出來。整個下午他聽到了各種小動物的叫聲。這裡什麼動物部有:野兔、負鼠、蛇類。

  那吱吱的叫聲越來越近了。一團團泥土打他身邊經過,滾下山去。有什麼東西沖著他跑過來了。接著他看到一隻深綠色的動物從山上向他逼近——一隻接著一隻。

  始秀顎龍,他思忖道。一陣寒意油然而生。

  食腐動物。

  始秀顎龍看起來並不可怕。他們像雞那麼大,也像雞那樣神態緊張地上下微微點著頭。但是哈蒙德深深知道,它們其毒無比。被他們咬一口就會慢性中毒,常常使喪失活動能力的動物死去。

  喪失活動能力的動物,哈蒙德想著,不禁皺起了眉。

  第一群始秀顎龍停歇在山坡上,直愣愣地盯著他。有一隻始秀顎龍離他五英尺遠,在他能夠碰著的範圍外,它就站在那裡望著他。其他幾隻恐龍也相繼而來,排成一隊望著他。他們跳來跳去,發出吱吱唧唧的叫聲,舞動著有小爪子的前肢。

  「去!滾開!」哈蒙德叫道,扔過去一塊石頭。

  始秀顎龍只是往後退了一、兩英尺。它們並不覺得害怕,而且似乎明白,哈蒙德無法傷害他們。

  哈蒙德憤怒地址下一根樹枝,朝他們抽去。始秀顎龍一邊躲閃、一邊咬著樹枝,發出歡樂的吱吱聲。它們似乎覺得哈蒙德在玩遊戲。

  哈蒙德又想到始秀顎龍的毒性。他記得有一名管理員曾被籠子裡的始秀顎龍咬過,他說,那種毒性就像麻醉一樣——使人產生像夢幻般的感覺。

  令人只想睡。

  見他媽的鬼,他想道。哈蒙德撿起一塊石頭,仔細地瞄準著,然後摔了過去,正中一隻始秀顎龍的胸部。那只小動物被打得向後倒去,滾翻在地,發出恐懼的啾啾聲。其他始秀顎龍也立即向後退去。

  情況好一些了。

  哈蒙德轉身又朝山上爬去。他雙手握著樹枝,靠著左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大腿感到劇烈疼痛。他走了還不到十步,突然有一隻始秀顎龍竄到他的背上。他猛然揮了下手臂,打跑那只恐龍,然而身子卻失去平衡,一下子滑倒在山坡上。他一停下來,第二隻始秀顎龍又蹦了過來。

  看到鮮血從手指上淌下,心裡充滿了恐懼。他轉身又往山上爬著。

  又一隻始秀顎龍跳到他肩上。當那只小動物在他的後頸上咬一口時,他感到瞬間的疼痛。他尖聲叫著,用手掌把它打跑,喘吁吁地轉身面對這些恐龍:它們圍在他四周上下跳動,歪頭望著他。他感到一股暖流從他頸部的傷口湧向它的肩部,然後順著脊椎往下蔓延。

  哈蒙德仰臥在山坡上,開始感到異常地經松,不再為自己的處境而擔憂了。他覺得一切正常,他並沒有出什麼差錯,馬康姆的分析毫無道理。哈蒙德一動不動地躺著,像搖籃裡的嬰兒那樣,感到一陣奇妙的平靜。當一隻始秀顎龍上前咬他的腳踝時,他只是心不在焉地試圖把它踢跑。那些小動物漸漸靠近,很快地,他們就像一群歡樂的小鳥那樣,圍著他吱吱直叫。當另一隻始秀顎龍跳到他胸前時,他抬起頭來。那只恐龍小巧玲瓏得出奇。它彎下身來啄他的脖子,而哈蒙德只感到有些疼痛,十分輕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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