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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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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公平!不公平!你什麼事都可以做,丁姆!」 艾德·雷吉斯目送著他們走去,並對葛蘭說道:「我能看到回去的行程將是什麼樣子。」 葛蘭和馬康姆爬進第二輛汽車。幾滴雨濺落在擋風玻璃上,「我們走吧,」艾德·雷吉斯說道,「我想吃晚飯了。我想來一杯香甜可口的雞尾酒。如何?哥兒們。雞尾酒聽起來不錯吧?」他??了??汽車的金屬板,「待會兒見。」他說罷便拔腿跑向第一輛車,爬了上去。 一道紅光在儀錶板上閃爍。隨著車子發出的呼呼聲,越野車啟動了。 在驅車返回的途中,光線漸暗,馬康姆顯得異乎尋常地悶悶不樂。葛蘭說道:「你一定覺得已得到了證明,你的理論是正確的。」 「事實上,我覺得有點恐懼。我懷疑我們正處於一個岌岌可危的時刻。」 「為什麼?」 「這是我的直覺。」 「數學家也相信直覺嗎?」 「絕對相信。直覺非常重要。事實上,我正在思考碎形(編者按:碎形,fractal,指無論擴大到何種程度,仍保持原有形狀的幾何圖形),」馬康姆說道,「你知道碎形嗎?」 葛蘭搖了搖頭,「一無所知。」 「碎形是一種幾何學,與一位名叫曼德布羅的人有關。這與每個人在學校裡所學的歐幾裡得幾何學——正方形、立方體和球面——不同,碎形幾何學應用在描述自然界中的實物,如山和雲是碎形。因此碎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可能與現實有關。 「於是,曼德布羅運用他的幾何學工具發現一個非常值得注意的現象。他發現物體在不同等級上,外表看起來幾乎完全相同。」 「在不同的等級上?」葛蘭說道。 「比方說,」馬康姆說道,「一座大山遠遠看去具有某種崎嶇的山形。如果你靠近些,察看這座大山的一個小山峰,它將具有相同的山形。事實上,你可以順著大小等級一步步往下觀察,直到在顯微鏡下觀察一顆微型岩石,它將具有與大山相同的基本碎形。」 「我實在不明白你幹麼為這個煩惱。」葛蘭說道。他聞到了火山蒸汽的硫磺味。他們現在來到靠近海岸線的公路上,俯瞰著沙灘和大海。 「這是一種看事物的方式,」馬康姆說道,「曼德布羅發現了從最小到最大的相同性。而這種等級相同性地出現在事件中。」 「事件?」 「想想棉花的價格,」馬康姆說道,「過去,一百多年來對棉花價格有著完備的記錄。當你研究棉花價格的漲跌,你會發現一天中的價格漲跌曲線看起來基本上和一星期的曲線雷同,而一星期的又和一年的,或十年的雷同。事物便是這樣。一天如同整個一生。你開始時做一件事情,結束時卻在做另一件事,計畫要出差,卻永遠到不了……而直到你一生將結束時,你的整個人生也具有那種相同的隨機性質。具有與一天相同的規則。」 「我想這的確是看事物的一種方式。」葛蘭說道。 「不,」馬康姆說,「這是看事物的惟一方式。起碼,是忠於現實的惟一方式。你得明白這種同一的碎形概念造成其本身的一種循環,是一種回復到原處,且意味事件的不可預測的現象。這意味著它們會突然改變,而且沒有預告。」 「好吧……」 「但是我們已設法勸慰自己去想像突變是某種在事物正常次序之外發生的事情。一場事故,如一次撞車;或是超出我們的控制範圍,如一種不治之症之類的事。我們不去設想那突然的、根本的、不合理的改變是建立於存在本身的結構中。然而它卻正是這樣。而渾沌理論告訴我們,」馬康姆說道,「我們所認為的從物理學到虛構小說中的每一樣事物都是理所當然的,這種直線性壓根就不存在。線性是一種造作的觀察世界的方式。真實生活不是一連串一件接一件發生的、相互連接的事件,就像一串被穿成項鍊的珠子。生活實際上是一連串的遭遇,其中某一個事件也許會以一種完全不可預測的、甚至是破壞的方式改變隨後的其他事件。」馬康姆朝後靠在座椅背上,朝另一輛越野車望去,它停在前面幾碼開外,「那是一個關於我們宇宙結構的深奧真理。可是為了某種原因,我們卻執意表現得彷佛這並不是真的。」 就在這時,汽車顛了一下停住了。 「出了什麼事?」葛蘭說道。 前方,他們看見孩子們在車中,朝著大海指指點點。海面上,在低低的雲層下,葛蘭看見補給船的黑暗輪廓,這艘船正要駛回旁塔雷納斯。 「我們為什麼不停下來看看?」馬康姆問道。 葛蘭打開無線電,聽見那女孩子正激動地說道:「看那邊,丁姆!你看見了吧,它在那裡!」 馬康姆瞄了那船一眼,「他們在談論那艘船嗎?」 「顯然是的。」 艾德·雷吉斯從前面的車中鑽出,面朝他們的車窗,「抱歉,」他說道,「可是孩子們都很激動。你們這邊有雙目望遠鏡嗎?」 「要幹什麼?」 「小女孩說她看見船上有什麼東西,好像是某種動物。」雷吉斯說。 葛蘭抓起望遠鏡,將肘部撐在越野車的窗沿上。他看起來幾乎只是個黑影,當他正在觀察時,船上的行駛燈打開了,在暗紫色的微弱光線下一片通明。 「你看見什麼了嗎?」雷吉斯問道。 「沒有。」葛蘭答道。 「他們的位置很低,」莉絲在無線電通話器上說道,「朝低處看。」 葛蘭將望遠鏡向下傾斜,掃視剛剛高出吃水線的船體。補給船為寬橫樑式,一道防濺翼緣貫穿船的首尾。但天色已經很暗,他看不清什麼細節。 「不,什麼也沒有……」 「我可以看見他們,」莉絲不耐煩地說道,「靠近尾部。看靠近尾部的地方!」 「她怎麼能在這種光線下看見東西?」馬康姆問道。 「孩子們能看見,」葛蘭說道,「他們具備我們忘記自己所曾具有的視覺敏銳性。」他將望遠鏡移動至船尾,緩緩移動,突然間,他看到了那些動物。它們正在嬉戲,在模糊的船尾結構之間竄來竄去。他只能短暫地瞥見他們一眼,但是即使是在即將消失的光線中他也能分辨出他們是直立動物,大約高兩英尺,拖著一條具平衡作用的堅硬尾巴站立著。 「你現在看見了嗎?」莉絲問道。 「我看見了。」他答道。 「他們是什麼?」 「是迅猛龍,」葛蘭說道,「起碼有兩隻。也許還要多一些。是未成年恐龍。」 「天哪,」艾德·雷吉斯說道,「那條船正在駛往大陸。」 馬康姆聳了聳肩,「別激動。和控制室通話,叫他們召回那艘船。」 艾德·雷吉斯把手伸進車裡,從儀錶板上抓起無線電通話器。他們聽見「嘶嘶」的靜電聲,以及他飛快地變換頻道時發出的「卡答卡答」聲,「這玩意兒出毛病了,」他說道,「它故障了。」 他跑向第一輛越野車。他們看見他一頭鑽進車裡,然後他回頭看著他們,「兩個無線電通話器都出了毛病,」他說道,「我無法與控制室取得聯繫。」 「那我們離開吧。我們回去告訴他們。」葛蘭說道。 控制室裡,馬爾杜佇立在俯視著公園的一扇扇巨大窗戶前。七點整,全島的探照燈都打開了,使整個景觀變得像一顆光彩奪目的寶石,向南延伸而去。這是一天中他最喜愛的時刻。他聽見無線電通話器發出「劈劈啪啪」的靜電聲。 「越野車重新開動了,」阿諾說道,「他們正在回家的路上。」 「可是他們為什麼要停車?」哈蒙德說道,「而且我們為什麼無法和他們通話?」 「我不知道,」阿說說,「也許他們關掉了車內的無線電通話器。」 「很可能是因為風暴,」馬爾杜說道,「風暴造成的干擾。」 「他們將在二十分鐘以內到達這裡,」哈蒙德說道,「你們最好打個電話到下面,要餐廳為他們準備餐點。這些孩子們要餓壞了。」 阿諾拿起電話聽筒,聽見一種單調不變的「嘶嘶」聲,「這是什麼?到底怎麼回事?」 「天哪,快掛掉,」乃德瑞說道,「你要把數據流給弄亂了。」 「你佔用了所有的電話線路?甚至包括內部線路?」 「我佔用了所有與外界通信的線路,」乃德瑞說道,「你們的內部線路應該還可以接通。」 阿諾一個接一個地猛按控制台上的按鈕。他只聽見所有的線路都是一片「嘶嘶」聲。 「看起來你把它們全都佔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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