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邁克爾·克萊頓 > 升起的太陽 | 上頁 下頁 |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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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納看了一下,把它遞給了我,我把它放進了口袋裡。 「好吧,埃迪。不過這事最好不要過分,否則你將被宣佈為不受歡迎的人,埃迪。那樣我就要親自把你送上飛往大阪的下一班飛機。明白嗎?」 「上尉,你維護了我們家族的榮譽。我感激不盡。」他把手放在身體兩側,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 康納也鞠躬還禮。 我在一旁看著。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康納要把他放走。我想他這樣做是發瘋了。 我把名片遞給埃迪,跟他說的還是老一套:如果他再想起什麼事,可以給我打電話。埃迪聳聳肩,又點起一支煙,同時把我的名片放進了襯衣口袋。我是無足輕重的,他是在和康納打交道。 埃迪向那幢房子走去,接著停下腳步說:「我這兒有個紅發女郎,很有趣。我離開這兒的宴會之後,將回到山裡我自己的別墅去。你們要找我的時候,我會在那兒的。晚安,上尉。晚安,中尉。」 「晚安,埃迪。」 我們沿臺階往下走去。 「但願你知道你自己是在幹什麼。」我說道。 「我也在這麼想。」康納說道。 「我認為他明明是有罪的。」 「也許吧。」 「要我說,最好還是把他先抓起來,那樣要穩妥些。」 「也許是。」 「想回去把他抓起來嗎?」 「不。」康納搖搖頭。「我的第六感覺告訴我不行。」他說第六感覺時用的是日語。 我知道那個詞組的意思是第六感覺。日本人非常注意直覺。我說道:「唔,是啊,但願你正確。」 我們在黑暗中繼續下著臺階。 「不管怎麼說,」康納說道,「我欠他的情呢。」 「什麼情?」 「那是幾年前的事了。有一次,在我需要信息的時候,他幫了忙。你還記得那次河豚魚中毒案嗎?不知道?哦,不管怎麼說吧,日本人中誰也不肯告訴我,他們硬著頭皮頂著,可我又必須弄清楚。那事……非常重要。是埃迪告訴了我。他當時心裡很害怕,因為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但他告訴了我。也許我應當謝謝他的救命之恩呢。」 我們走下了臺階。 「他剛才跟你提那件事了嗎?」 「他決不會提的,是我應當記住。」 我說道:「太好了,上尉。你那種感恩圖報的想法難能可貴。我也極力主張不同膚色的人之間應和睦相處。但與此同時,我覺得有可能是他把她殺了,偷走錄像帶,又去搜了她的公寓。在我看來,埃迪·阪村很像一個吸毒後舉止癲狂的癮君子。他的行為令人生疑。可是我們就這樣讓他脫身了。」 「是啊。」 我們繼續朝前走著。我前思後想,越發擔心起來,於是說道:「你知道,根據規定,應當由我進行調查。」 「根據規定,應該由格雷厄姆進行調查。」 「好吧,是的。不過這事如果查出來是阪村幹的,我們可就大出洋相了。」 康納歎了口氣,似乎很不耐煩地說:「好啦,我們來按你的思路分析一下案情吧。埃迪把那姑娘給殺了,對吧?」 「是的。」 「你想想,他隨時都可以去找她,可是他卻決定在那間會議室的桌上跟她做愛,然後又把她殺了。接著他再到下面的大廳裡,裝成是中本公司的管理人員,儘管埃迪·阪村根本不像個管理人員的樣子,不過讓我們來設想他裝得很像。那他就想辦法把警衛打發走,取出錄像帶,正要出去的時候,菲利普斯進來了。後來他又去了謝裡爾的房間搜查了一通,可是又在那裡面放上一張他自己的相片?把它插在謝裡爾的鏡框上面。後來他又去玻拉玻拉餐廳,告訴那兒的人說他要去好萊塢赴宴。我們找到了他,他正在一個沒有任何家具的客廳裡,若無其事地跟一位紅發女郎談笑風生。這是不是你腦子裡留下的對今天晚上事件的印象?」 我沒有說話。要是這樣來看,確實很牽強。可是…… 「我只是希望這都不是他幹的。」 「這也是我的希望。」 我們到了外面的街上。看管車輛的人趕緊跑去把我們的車開過來。 「你知道吧,」我說道,「他那些赤裸裸的語言,像用塑料袋套在她頭上啦什麼的,聽了使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哦,那不能說明任何問題,」康納說道,「記住,日本人是從來不相信弗洛伊德的,也不相信基督教。他們談起性的問題從來不感到心虛或尷尬。同性戀不是什麼問題,性怪癖也不算什麼問題。就是那麼回事。有人喜歡那麼幹,他們就那麼幹了。他媽的。日本人不理解為什麼我們對明擺著的生理上的功能問題如此大驚小怪。他們認為我們在性的問題上有點神經質。他們也不無道理。」康納看了看表。 一輛警車在我們身邊停下,一個身穿制服的警察探出身來問道:「喂,在那邊晚會會場上出了什麼事?」 「哪方面?」 「比如說有兩個人打起來了?鬥毆什麼的?剛才有人打電話告訴我們的。」 「我不知道,」康納說道,「你最好上去看看。」 那警察從車裡下來後,挺胸凸肚地朝臺階上爬著。康納回頭望著那座高牆大院說:「你知道吧,現在我們的私家警衛數量已超過警察嘍。大家在競相建造高牆大院,雇傭私家警衛。可是在日本,你甚至可以半夜到公園去,坐在長凳上,不會有什麼危險。你無論是在白天還是在夜晚,都很安全。你無論走到哪裡都不會遭到搶劫、毆打或殺害。你不必時時回頭看看,不必總是提心吊膽。你不需要修建高牆,也不必雇傭保鏢。你的安全與整個社會的安全連在一起。你是個自由自在的人。這種感覺真是妙不可言。可是在這兒呢,大家都把自己禁錮起來。門要鎖。汽車要鎖。一輩子把自己禁錮起來的人跟蹲監獄有什麼兩樣!這真是神經病。這樣一個個人都被搞得灰溜溜的。美國人忘記了真正的安全是個什麼滋味,他們忘掉的時間太長了。好了,這是我們的車。我們回分局去吧。」 我們的車在街上剛開出不遠,就聽見市區分局接線生的呼叫:「史密斯中尉,有人向我們要求提供特種勤務。」 「我現在很忙,」我對她說道,「能不能讓後備的人頂上去?」 「史密斯中尉,是巡邏警察要求派出特種勤務人員的,是第19區有個『要訪』。」 她說的是有位要人訪問。「我明白了。」我說道,「可我手上正忙著一樁案子。把它交給後備人員去辦吧。」 「這事就在日落廣場大街,」她說道,「而你現在……」 「是的。」我說道。我明白她為什麼堅持要我去一趟了,因為我們離那兒只有幾個街區。「好吧,」我說道,「是什麼問題?」 「是一位要員酒後駕車。報告說是G級加一,姓羅。」 「好吧,」我說道,「我們這就去。」我掛上電話,掉轉了行車方向。 「有意思,」康納說道,「G級加一是不是美國政府?」 「是的。」我說道。 「是羅參議員?」 「好像是,」我說道,「酒後開車。」 17 那輛黑色林肯牌轎車正停在日落廣場大街下坡段的一幢房子門前的草坪上。路邊上還停著兩輛警車,車頂上的紅燈頻頻閃爍。草坪上有6個人圍在林肯車四周:有一位身穿浴袍、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的男人;兩個身穿綴有閃光金屬片短裙的姑娘;一個身穿夜禮服、淺黃頭髮的40歲上下的英俊男子;還有一個身穿藏青西服年紀輕輕的人。我一眼就認出了他:他就是我們在電梯裡見到的和羅參議員在一起的那個青年人。 巡邏警察拿出攝像機,把強烈的燈光對準了羅參議員。羅參議員身體撐在林肯車的前輪擋泥板上,用一隻胳膊擋住照向他臉上的燈光。我和康納走過去的時候,他正在破口大駡。 穿浴袍的那個人走到我們前面說:「我想知道誰來對此做出賠償。」 「請等一等,先生。」我邊說邊朝前走。 「他總不能就這樣把我的草坪給毀了,得進行賠償。」 「請稍等一會兒,先生。」 「他把我妻子嚇得要死,她患有癌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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