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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康納壓低嗓門說道:「埃迪,實不相瞞,我們是為今晚中本大廈那件棘手的案件來的。」

  「喔,是啊,」埃迪也壓低了嗓門,「她落了這種結局也並不奇怪。她是個很古怪的女人。」他說最後那幾個字時用的是日語。

  「她很古怪?你幹嗎這麼說她?」

  埃迪說道:「我們到外面去好嗎?想抽煙嗎?羅德不讓在裡面抽煙。」

  「好吧,埃迪。」

  我們走到外面,在仙人掌花園旁邊站定。埃迪點了支柔和七星。「嘿,上尉,不知道你到目前為止聽到了些什麼,不過那個姑娘嘛,她跟那裡面的一些人睡過覺。跟羅德就睡過,還跟其他一些人睡過,所以我們到外面談要方便些。你覺得可以吧?」

  「當然可以。」

  「我很瞭解她,非常瞭解。你知道吧,我是個到處受歡迎的人。我是身不由己啊。我這人很討人喜歡!她弄得我神魂顛倒,每次都是。」

  「這我知道,埃迪。但你說她古怪?」

  「是古怪,朋友,我跟你說吧,是很古怪,這姑娘有病。她是受虐狂。」

  「這號人世上多著呢,埃迪。」

  埃迪吸了口煙說:「嗨,不對。我說的是另一碼事。我說的是她怎樣達到性的滿足。你虐待她,她就能達到性高潮。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要求,再來一次,再來一次。越勒越緊。」康納插進來問道:「是脖子?」

  「是啊,是脖子,不錯,卡住她的脖子。你也聽說了?有時用一隻塑料袋你知道吧,就是乾洗店用來套衣服的塑料袋,把它套在頭上,夾上夾子。你把袋子繞在她脖子上,她就用嘴吸住塑料袋,憋得臉色發青,呼哧呼哧直喘氣,兩隻手還在你背上亂抓。我的老天爺,我實在不喜歡她的那種樣子,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姑娘很性感,我是說她達到高潮的樣子,真讓人銷魂。我不騙你。可是對我來說,我受不了。每次總是很懸乎,你知道吧?總是很危險,總是接近了邊緣。也許這一次就是這樣,而且也許這一次就成了最後一次。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吧?」他把煙隨手一扔,煙掉在了仙人掌的刺上。「有時這令人興奮,就像俄國式輪盤賭一樣。但我可受不了,上尉,說真的,我可受不了。你是知道我的,我這個人喜歡放縱。」

  我覺得埃迪·阪村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他說話時我進行筆錄,但他話說得很急促,我來不及記。他又點了一支煙,點煙時手有些發抖。他喋喋不休地說著,還不時地揮動著手臂,那點燃發紅的煙頭隨之在空中舞動。

  「我是說,這姑娘老是惹麻煩,」埃迪說道,「是啊,很漂亮,是個美人兒。可是有時她不能外出,因為模樣太嚇人。有時候,她需要化濃妝,因為脖子上皮膚很嫩,夥計,而她的脖子上有青紫,有一圈呢。糟糕得很。你大概看見了吧。你看見她死的模樣了吧,上尉?」

  「是的,我看見了。」

  「所以說……」他欲言又止。他似乎是在退縮,在重新考慮著什麼。他彈掉煙灰後繼續說道:「這麼說,她是被卡死的,還是怎麼的?」

  「是的,埃迪,是被卡死的。」

  他倒抽了一口涼氣。「是啊。合乎情理。」

  「你看見她了,埃迪?」

  「我?沒那回事兒。你在說什麼呀?我怎麼能看見呢,上尉?」他吸了口煙,然後把煙氣吐向空中。

  「埃迪,看著我。」

  埃迪轉過臉對著康納。

  「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看見她的屍體沒有?」

  「沒有。上尉,你得了吧。」埃迪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隨即把目光移開。他把煙一扔,它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冒著火星掉到了地上。「怎麼回事兒?三級謀殺?不,我可沒看見。」

  「埃迪!」

  「我對你發誓,上尉。」

  「埃迪,你跟這事有什麼關係?」

  「我?胡說八道。我可沒有,上尉。我認識她,這沒錯兒。我有時去見她,跟她睡覺,這也是事實。真見鬼。她有點怪,但也很有意思。很有意思的姑娘,很性感。就這麼回事,夥計。這就是全部情況。」他向四周看了看,又點起一支煙。「這個仙人掌花園真不錯,啊?他們把這稱之為沙漠之景。這也是最近才時興起來的。洛杉磯要回到沙漠生活中去了。這是一種時尚,非常時髦。」

  「埃迪。」

  「得了,上尉。你饒了我吧。我們的交情已經不是一天的了。」

  「那不假,埃迪。可是我要提幾個問題。保安值班室的錄像帶是怎麼回事?」

  埃迪顯得很茫然,一無所知的樣子。「保安值班室的錄像帶?」

  「一個手上有疤、領帶上印有三角形圖案的人走進中本公司保安值班室,拿走了錄像帶。」

  「他媽的,什麼保安值班室?你要幹什麼,上尉?」

  「埃迪!」

  「是誰告訴你的?沒這回事兒,夥計。我拿走了錄像帶?我從來沒幹過這種事。你是怎麼的啦?瘋啦?」他把領帶翻過來,看了看上面的標簽。「這可是波羅牌領帶,上尉。拉爾夫·勞倫。波羅牌。這種領帶很多。我可以告訴你。」

  「埃迪,那麼帝國紋章公寓又是怎麼回事?」

  「怎麼啦?」

  「你今天晚上去過那兒沒有?」

  「沒去過。」

  「你搜過謝裡爾的房間?」

  「什麼?」埃迪大為震驚。「什麼?沒有哇!搜她的房間?你聽誰胡說八道、亂嚼舌頭了,上尉?」

  「住在大廳對面的那個姑娘……叫朱莉妞·揚,」康納說道,「她告訴我們說她今天晚上看見你的,還有另外一個人跟你一起,就在帝國紋章公寓謝裡爾的房間裡。」

  埃迪急得雙臂在空中揮舞。「見鬼。上尉,你聽我說。那個女的不會知道她是昨天晚上看見我的還是上個月看見我的,夥計。她是個十足的吸毒鬼,你只要看看她的舌下,或者看看她的嘴唇就知道了。她是個吸毒的姑娘,夥計。她根本不知道什麼事是什麼時候發生的。老夥計,你到這兒來為的就是跟我說這個?我可不喜歡聽。」埃迪把煙扔掉,接著又點上一支。「我可是一點兒也不想聽。你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不知道。」康納說道,「告訴我,埃迪,是怎麼回事?」

  「這純粹是胡說八道,夥計。沒有一句真話。」他一口接一口地猛抽著煙。「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這不是關係到一個他媽的姑娘,夥計。它與星期六的會議有關。是日美會,康納先生,是秘密會議。為的就是這件事。」他說日美會時用的是日語。

  康納馬上說了一句日語:「胡說八道。」

  「不是胡說,康納先生,不是胡說八道。」

  「一個得克薩斯來的姑娘知道什麼日美會?」

  「她知道一些。千真萬確。她喜歡惹是生非,她就是這種人,喜歡把事情攪得亂七八糟。」

  「埃迪,我想也許你最好跟我們走一趟。」

  「好哇,再好不過了。你們是替他們幹的,替黑幕後的人幹的。」他猛地轉身對著康納說道:「真他媽的!上尉,來吧。你知道會是什麼結果。這個姑娘在中本公司被人殺了。你知道,我的家庭,我的父親,是大勝家族的。很快他們就能從大阪的報紙上看到這樣的消息:他的兒子,我,因為跟中本公司一個女子被害一案有牽連而遭逮捕。」

  「拘留。」

  「拘留。怎麼叫都可以。你知道這將意味著什麼。這可是不得了的事。」他突然冒出這句日語。「我父親將因此引咎辭職,他的公司必須向中本公司賠禮道歉,也許要做出經濟賠償,在買賣上做出讓步。這樣事情就慘了。你如果拘捕我,就會產生這樣的後果。」他又把香煙扔了。「嘿。你覺得她是我殺的,把我抓起來。好得很。你是在製造口實,而你可能對我造成極大的傷害。上尉,這些你都很清楚。」

  康納半天沒說一句話。一陣長時間的沉靜。

  最後,埃迪打破了沉寂。「康納先生,請等一下……」他的聲音裡充滿了哀求,他似乎在請求寬恕。

  康納歎了口氣。「你帶了護照嗎,埃迪?」

  「哦,是的,隨身攜帶。」

  「把它交給我們。」

  「行啊。拿去吧,上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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