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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我知道帶子已被調換之後,接下去要弄清的問題就是他們換了哪一套。我就裝糊塗,每個抽屜都看了一下。也許你注意到了C套帶子,也就是菲利普斯來接班後換下的那一套,上面所貼的標簽比其它幾套上的要稍微白一些。這種差別很不明顯,因為這個值班室開始工作才兩個月。但差別還是看得出來的。」

  「我懂了。」有人到保安值班室來過,拿出20盒新錄像帶,把它們的包裝撕去,貼上新標簽後放進了錄像機裡,換走了錄有殺人作案過程的錄像帶。

  我說道:「要我說,菲利普斯實際知道的情況比他剛才告訴我們的要多。」

  「也許吧,」康納說道,「但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再說,他知道的情況也有限。報案的時間是8點30分左右,菲利普斯是8點3刻到的,所以他沒有看到案發時的情況。我們可以假定他前面的那個叫科爾的保安人員看見了所發生的事。可是到8點3刻的時候,他卻不見了,而值班室裡卻有個陌生的日本人正在關手提箱。」

  「你認為他就是換帶子的人?」

  康納點點頭。「很有可能。事實上,如果這人就是兇手,我也不會感到吃驚。我希望能在奧斯汀小姐的寓所解開這個疑團。」他推開門,我們走進了停車場。

  8

  一些前來參加招待會的人正在等候停車場的工作人員把他們的汽車開過來。我看見石倉正與托馬斯市長夫婦在閒談。康納領著我徑直朝他們走去。石倉在市長面前那股殷勤勁兒簡直像個馬屁精。他朝我們咧嘴一笑,說道:「啊,先生們,你們的調查進展順利嗎?我還能為你們做點什麼?」

  我本來對他還沒有多少成見,可是現在看見他在市長面前那副討好的樣子,不由心頭火起,臉也氣紅了,而康納只是大步迎上前去。

  「謝謝你,石倉先生,」他說著微微欠了欠身,「調查進展還算順利。」

  「你所需要的幫助都得到了滿足嗎?」石倉問道。

  「哦,是的,是的,」康納回答道,「大家都很願意合作。」

  「那很好,很好。我很高興。」石倉說著對市長笑了笑。他看上去真可謂笑容可掬。

  「不過,」康納說道,「還有一件事。」

  「儘管說,只要我們能辦到……」

  「保安值班室的錄像帶似乎被人調換過。」

  「錄像帶?」石倉皺起眉頭,顯然感到有點措手不及。

  「是啊,」康納繼續說道,「從保安監視攝像機上錄下來的錄像。」

  「這我可是一無所知啊,」石倉說道,「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有錄像帶,你們可以隨時進行檢查。」

  「謝謝你,石倉先生,」康納說道,「遺憾的是,那幾盒關鍵的錄像帶看來已經被人從中本大廈的保安值班室拿走了。」

  「拿走了?先生們,我想你們一定是弄錯了吧。」

  站在一旁的市長密切注視著我們之間的談話。

  「也許吧,」康納說道,「不過我覺得沒弄錯。如果你石倉先生親自去看一下,你就會相信了。」

  「我肯定要去看的,」石倉說道,「但我有必要重申一下,康納上尉,我簡直無法想像,錄像帶會少了。」

  「也許吧。不過,我不那樣認為。有勞你再查一查,謝謝了,石倉先生。」

  「不用謝,上尉。」石倉說這話時臉上依然堆著笑容。「無論以任何方式,只要能幫助你們,都是我的榮幸。」

  「這個狗娘養的!」在聖莫尼卡高速公路上行駛時,我不由地罵了一句。「這小狗東西竟然當面撒謊。」

  「真可恨,」康納說道,「不過你看,石倉持的是另一種態度。既然他站在市長旁邊,他就把自己看做是在另一種場合下,用另一套規則和要求來約束自己的舉止。由於他很注重場合,他就能拋開過去的行為,做出完全不同的舉動。在我們看來,他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但他自己卻覺得這種舉止言談恰到好處。」

  「使我惱火的是,他竟然表現得如此信心十足。」

  「他當然信心十足,」康納說道,「如果他知道你對他很惱火,他會感到吃驚的。你認為他很不道德,他則認為你太天真。因為對日本人來說,表現得始終如一是不可能的。在不同地位和身份的人面前,日本人的表現就各不相同。他在自己的家裡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時,身份都在變化。」

  「是啊,」我說道,「這沒什麼,問題是他是個撒謊的雜種。」

  康納看了看我。「你會這樣跟你母親談話嗎?」

  「當然不會。」

  「所以你也隨著不同場合而變化嘛,」康納說道,「事實上我們大家都是如此。只不過美國人認為人的個性核心是不隨時間的變化而變化的,而日本人則認為一切都受場合的制約。」

  「在我看來這倒像是撒謊的藉口。」

  「他並不認為這是撒謊。」

  「但實際上這就是。」

  康納聳聳肩。「後輩,這僅僅是你的看法,他並不認為那是撒謊。」

  「見鬼。」

  「聽我說,你有自己的選擇。你可以按照日本人的方式理解他們,與他們打交道,你也可以對他們大為惱火。不過我們的問題是在這個國家裡,我們與日本人打交道時,並沒有認清他們,並採取相應的方式。」這時汽車從一個大坑上開過,猛地一顛,把車內無線電送話器都顛掉下來了。康納把它抬起來,放到掛鉤上。

  前方不遠處就是離開高速公路去班迪的路口,我拐上右邊的車道。「有件事我不太明白,」我說道,「你為什麼覺得在保安值班室裡帶著公文箱的那個人可能就是兇手呢?」

  「根據時間順序。你看,報警的時間是8點32分。過了不到一刻鐘,也就是8點45分,就有個日本人在那兒調換錄像帶,想消滅證據、掩蓋事實。這個反應相當快,遠非一家日本公司做得到的。」

  「為什麼呢?」

  「日本人的組織機構對危機的反應實際上非常慢。他們在決策方面對過去的先例有很大的依賴性。如果以前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他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你還記得電傳的事嗎?我相信整個晚上他們與東京的中本公司總部的電傳往來都沒斷過。毫無疑問,公司方面仍在尋找對策。遇到新的情況,日本人的組織機構怎麼也無法做出快速反應。」

  「可是,一個人單獨行動就能做到?」

  「是啊,完全可以。」

  我說道:「所以你才認為帶公文提箱的那個人也許就是兇手。」

  康納點點頭。「是的,不是兇手本人,就是與兇手關係密切的人。不過等我們到了奧斯汀小姐的公寓,知道的情況就會多一些。我想我已經看見了,就在前面,在右邊。」

  9

  帝國紋章公寓坐落在離韋斯特伍德村大約一公里的一條樹木成蔭的大街上,這座仿都鋒式公寓的大部分需重新油漆,整個建築似乎已年久失修。在這個以研究生和年輕夫婦為主要房客的中產階級公寓區裡,它破敗的外觀並非什麼獨特之處。實際上,帝國紋章公寓的主要特徵正是它的貌不驚人;即使你每天開車從它旁邊經過,也不會去注意它。

  「棒極了,」康納說道,「這正是他們所喜歡的。」我們拾級而上來到公寓大門口。

  「誰喜歡什麼?」

  我們走進大廳。大廳經過改建,成了最平淡無奇的加州式樣:色彩淡雅的印花牆紙、裝填厚實的長沙發、廉價的陶瓷罩電燈,還有一張鍍鉻的茶几。與其它公寓的不同之處是大廳角落裡的一張門房用辦公桌,那兒有個身材魁梧的日本門房正在翻閱連環畫。他抬起頭很不友好地問道:「有事嗎?」

  康納出示了證件,然後問他謝裡爾·奧斯汀住在哪套公寓。

  「我替你們通報一下。」門房說著便伸手去抓電話。

  「不必費心了。」

  「不,我通報一下,也許她立刻正在有客人。」①

  注:①原文如此.以示該人英文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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