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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它們叮到我的護面罩上來了,」埃德蒙茲說道,「我只好把它們拽掉了。它們在護面罩上留下黑黑的一道——」

  她的話突然中斷,不過他們還可以聽見她的呼吸聲。

  「你們看得見她嗎?」特德問道。

  「看不清。她在那兒,靠左。」

  埃德蒙茲在內部通信系統中說:「它們似乎有體溫。我感到手臂和腿上熱乎乎的。」

  「這就不對勁了,」巴恩斯說著轉身對著蒂娜,「告訴她趕快回來。」

  蒂娜立刻朝通信艙跑去。

  諾曼已經幾乎看不見埃德蒙茲,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似乎是在揮動手臂,有點惱火的樣子……

  通信系統中傳來她的聲音:「護面罩上的髒東西去不掉——弄不下來——似乎對護面罩有腐蝕作用——哎喲我的手臂——衣服的纖維——」

  蒂娜的聲音:「簡,簡,離開那兒,回來。」

  「趕快,」巴恩斯吼叫起來,「叫她立刻回來!」

  埃德蒙茲的呼吸聲變成大口大口的喘氣聲。「這些髒印子——我看不清楚了——我覺得——疼——我的手臂像火燒——疼——它們在吃——」

  「簡,回來。簡,你聽見沒有?簡!」

  「她倒下了,」哈裡說道,「你們可以看見她倒在那兒——」

  「——我們得去救她。」特德說著立刻跳起來。

  「誰也不許輕舉妄動!」巴恩斯說道。

  「可是她——」

  「誰也不准到外面去!」

  埃德蒙茲的呼吸變得十分急促。她邊咳邊喘著粗氣。「我——我回不——哦,上帝——」

  埃德蒙茲慘叫起來。

  那叫聲又尖又長,其間還夾雜著大口大口的喘氣聲。透過水母群,他們已經看不見她的身影。大家面面相覷,然後又看著巴恩斯。巴恩斯聽著聲聲慘叫,板著面孔,牙關咬得緊緊的。

  接著,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下一條訊息

  一個小時後,水母群消失了。它們的消失就像它們當初的出現一樣神秘。他們可以看見埃德蒙茲躺在居留艙外的海底,正隨著海水的流動輕輕地來回晃動。她的潛水服上有許多小洞眼。

  他們在舷窗邊看著;巴恩斯和士官長弗萊徹帶著幾隻氧氣筒,從海裡朝強烈的聚光燈照射處運動。他倆抬起埃德蒙茲的軀體,她那戴著護面罩的頭軟塌塌地向後垂了下雲。燈光中,可以看見那已是滿目瘡痍的護面罩。

  沒有人說話。諾曼注意到,就連哈裡也不像先前那麼狂躁了,只見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呆呆地望著舷窗外。

  這時,巴恩斯和弗萊徹仍然抬著埃德蒙茲。他們看見那兒冒起一陣銀色的氣泡,那些氣泡迅速向水面浮去。

  「他們在幹什麼?」

  「替她的潛水服充氣。」

  「為什麼?他們不準備把她搬回來了?」特德問道。

  「不能搬回來,」蒂娜說道,「這裡面沒有地方放。腐爛後生成的東西會使這裡的空氣變質。」

  「總該有些可以密封的容器吧?」

  「沒有,」蒂娜答道,「居留艙裡沒有可以存放屍體的設備。」

  「你是說他們沒有想到有人會死去。」

  「對了。他們沒有。」

  現在從潛水服上的小洞裡冒出了許多氣泡,紛紛向上浮去。埃德蒙茲的潛水服已經充上氣,膨脹起來。巴恩斯鬆開手之後,埃德蒙茲便慢慢地漂走了,好像是被那一道道銀色氣泡組成的鏈子拉走了。

  「會完全浮到水面上去嗎?」

  「是的。隨著外部壓力不斷減小,裡面的氣體會不斷膨脹。」

  「然後會怎麼樣呢?」

  「喂鯊魚,」貝思說道,「很有可能啊。」

  埃德蒙茲的屍體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漂到了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巴恩斯和弗萊徹仍目送著那具屍體。弗萊徹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接著他倆一起朝居留艙這邊蹣珊地走來。

  居留艙裡響起鈴聲。蒂娜走進D號筒體。不久就聽見她喊:「亞當斯博士!又有了新的數字!」

  哈裡站起身,走進隔壁的筒體內。其他人也跟著他過去。這時已沒有人想再看舷窗外面的東西了。(參照圖表七)

  

  諾曼看著屏幕,大感不解。

  可是哈裡卻高興得直鼓掌。「太好了,」哈裡說道,「這個東西非常有用。」

  「是嗎?」

  「那還用說?現在我有了一個可以大顯身手的機會。」

  「你是說破譯這些代碼?」

  「那當然。」

  「為什麼?」

  「還記得原先的數字序列嗎?這個序列屬￿同一類型。」

  「是嗎?」

  「當然了,」哈裡說道,「只不過這是二進制的。」

  「二進制,」特德邊說邊用手肘碰了碰諾曼,「我跟你說過二進制的重要性吧?」

  「重要的是,」哈裡說道,「這可以驗證我們從原先序列中對各個字母的破譯。」

  「這兒有一份原先那個序列的打印件。」蒂娜說著送了一份給他們。

  00032125252632 032629 301321 04261037 18 3016 06180821

  32 29033005 1822 04261013 0830162137 1604 08301621 182

  2 033013130432

  「好,」哈裡說道,「現在你馬上就可以明白我的問題了。你看這兒:0-0-0-3-2-1等數字。問題是,我怎樣把它譯為字母。我當時還無法確定,現在可以了。」

  「怎麼譯呢?」

  「這個嘛,很明顯,應該是3,21,25,25等等。」

  諾曼像在聽天書,一竅不通。「可是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你看嘛,」哈裡不耐煩地說,「很簡單,這是一個螺旋,從裡向外讀。它給我的數字的方式是—一」

  突然,屏幕上又發生了變化。(參照圖表八)

  「看,清楚了嗎?」

  諾曼皺起眉頭。

  「看,完全一樣,」哈裡說道,「明白了嗎?從中心向外?0-0-0-3-21-25-25……它造成了一個從中心向外的螺旋。」

  

  「它?」

  「也許它對埃德蒙茲的事表示遺憾。」哈裡說道。

  「你為什麼這麼說?」諾曼好奇地看著哈裡。

  「因為它顯然是想與我們聯絡,」哈裡說道,「它以不同的方式進行嘗試。」

  「它是誰?」

  「它嘛,」哈裡說道,「也許什麼都不是。」

  屏幕上出現一片空白,接著就出現了這樣的圖案。(參照圖表九)

  「好,」哈裡說道,「這很好。」

  「這是從哪兒來的?」

  「顯然是從太空船上來的。」

  「可是我們跟太空船並沒有電纜相連。它是怎麼把我們的電腦打開,又把這個打印出來的呢?」

  

  「我們現在還不知道。」

  「那麼,難道我們不應當知道嗎?」貝思問道。

  「不一定。」特德說道。

  「難道我們不應當設法弄清楚?」

  「也不一定。你看,如果這種技術十分先進,那麼在無知的觀察者眼裡,它就是魔法。這是毫無疑問的。比方說,像我們歷史上的著名科學家吧,亞裡士多德也好,達·芬奇①也好,甚至牛頓也好。你拿一台很普通的索尼彩色電視機給他看,他會拔腿就跑,邊跑還會邊喊,說這是巫術。他根本不懂這是什麼東西。」

  ①Leonardo da Vinci,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畫家、雕塑家、建築師和工程師。

  「不過,」特德接著說道,「問題是你也無法向他作解釋,至少不容易解釋得通。牛頓如果不先花一兩年時間學習我們的物理學,他就不可能理解電視是什麼東西。他必須學習所有的重要概念,像電磁理論、無線電波、粒子物理學等。這些對他來說都是新思想,是自然界中的新概念。同時,電視對他來說就是一種魔術。可是對我們來說,電視則是很普通的東西。它就叫電視。」

  「你說我們像牛頓?」

  特德聳聳肩。「我們收到一個訊息,可是我們不知道它是怎樣編寫的。」

  「我們沒有必要弄清楚。」

  「我想我們必須接受這樣一個可能的事實,那就是我們也許無法理解它。」特德說道。

  諾曼看出他們在討論這個問題時全力以赴的姿態,他們把最近發生的那場悲劇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他們都是知識分子,典型的防衛手段就是談論學術,探討各種思想、抽象、概念。這是一種從悲傷情緒、恐懼心理和所處的困境中得以解脫的方式。諾曼理解這種衝動,因為他自己也想從這些感情中擺脫出來。

  哈裡皺起眉頭,看著這個螺旋形圖案。「我們也許無法理解它是如何編制的,但我們明顯知道它是幹什麼的。它正試圖以不同的表示法,來和我們進行聯絡和交流。它試圖以螺旋圖案的方式與我們交流,這一事實本身就具有最重要的意義。也許它以為我們是以螺旋方式在進行思維,或者以螺旋方式進行書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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