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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第四部 獵物 第7天 晚上11點57分

  時間已經很晚了。

  幾乎是午夜了。整個房子裡一片寂靜。我不確定將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孩子們全都病得非常曆害,我給他們服用了病毒之後全都嘔吐起來。我可以聽到兒子和女兒在不同浴室裡嘔吐的聲音。幾分鐘以前,我進去看了一下他們,瞭解具體的病情。他們的臉色像死人一樣蒼白。我看得出來,他們很害怕,因為他們知道我害怕了。我還沒有告訴他們有關朱麗亞的事情。他們沒有問。他們病得太厲害,現在不會問我。

  我最擔心的是小女兒,因為我也不得不讓她服用病毒。那是她惟一的希望。埃倫現在和她在一起,但是埃倫也在嘔吐。小女兒還沒有開始覺得噁心。我不知道這是福音還是凶兆。幼小的孩子對病毒的反應不同。

  我覺得我沒有問題,至少現在還沒有。我疲憊極了。我覺得自己整夜都在不停地打瞌睡。這時,我坐在這裡,看著房後的窗戶,等候梅的消息。她剛才跳出了後院柵欄,這時可能正在斜坡上的灌木叢中爬著;那道斜坡從安裝著噴琳器的後院延伸下去。

  她認為在斜坡下面的什麼地方冒出了時隱時現的綠光。我叫她不要獨自一人下去,但是我太累了,無法和她同行。如果她等到明天,軍方的人會帶著火焰噴射器到來,把這裡的一切全都燒光。

  軍方對這一事件反應愚鈍,但是我家裡有朱麗亞的電腦,我在她的硬盤留下了電子郵件的蹤跡。

  我取下了那個硬盤,只是為了安全起見。我複製了硬盤,把原件存放在城裡的一個保險箱裡了。我擔心的其實並不是軍方。我擔心的是拉裡·亨德勒和艾克西莫斯技術公司的其他人。他們知道他們會面對多項駭人聽聞的訴訟。艾克西莫斯技術公司在本周將會宣告破產,但是他們仍然要承擔刑事訴訟責任——尤其是拉裡本人。如果他被關進監獄,我是不會哭泣的。

  梅和我設法弄清了過去幾天裡發生的大多數事情。我女兒身上的疹子是由伽馬裝配工——那種利用元件碎片組裝成品分子的微型機器——引起的。朱麗亞從實驗室回家時,伽馬裝配工沾附在她的衣服上。朱麗亞擔心那種可能性;這就是她一到家就立刻淋浴的原因。實驗室裡擁有良好的清除污染的方法,但是朱麗亞在實驗室以外和集群產生了互動。她知道存在著危險。

  不管怎樣說,那天晚上她意外地讓伽瑪裝配工溜進了嬰兒房。按照設計要求,伽馬裝配工會破壞微型矽碎片,但是在遇到像皮膚這樣具有柔韌性的物質時只是刺激它。那種感覺令人痛苦,並且引起某種沒有見過——或者甚至沒有被懷疑過——的微型創傷。難怪阿曼達會發燒。她沒有出現感染,而是在皮膚上有一層正在不停噬咬的微粒。核磁共振成像儀立刻就治癒了她的病——在第一次脈衝出現時,她身上的裝配工全都被吸走了。(顯然,沙漠中的那個傢伙也遇到了這樣的情況。他不知何故接觸了一批裝配工。他野營的地方距艾克西莫斯技術公司的沙漠設施只有一英里遠。)

  朱麗亞知道阿曼達遇到的麻煩,但是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反而叫來那幫艾克西莫斯技術公司的清潔人員;我在醫院的那段時間裡,他們半夜到了我家。只有埃裡克一個人看見了他們,現在我知道他看見的是什麼了。因為同一幫人幾個小時以前來清掃了我的房子。同一幫人那天晚上我在公路上的麵包車裡也見過。

  領頭的那個人身穿一件銀色的防磁防化服,他看上去確實像鬼一樣。他的銀色面罩使他顯得沒有面部。他首先進入現場進行檢查。接著,四個穿著連褲工作服的男人走了進來,進行吸塵和清潔。我告訴埃裡克他做了夢,但是他並沒有做。那幫人在阿曼達的床下留置了一個傳感件,那是有意的,其目的是為了檢測萬一漏掉的伽馬裝配工殘餘。它不是平壓裝置,只是被組裝成了平壓裝置的樣子。

  當我最終瞭解所有這些真相時,我對朱麗亞隱瞞實情的做法感到非常氣憤,對她讓我擔心的做法感到非常氣憤。不過,她已經死了。現在生她的氣已經沒有意義了。

  埃裡克的MP3播放器是被伽馬裝配工破壞的,沙漠裡的那些汽車也是以同樣方式被破壞的。那台核磁共振成像儀的情況也是如此。因為某種原因,伽馬裝配工破壞記憶芯片,卻沒有動中央處理器。我還沒有聽到對其原因的任何解釋。

  那天晚上,在朱麗亞的敞篷車裡確實有一個集群。它是她從沙漠中帶回來的。我不知道她是否是有意那樣做的。那個集群能夠隱身,所以埃裡克出去到汽車旁邊觀察時,什麼東西也沒有看見。她開車離家時,我也無法確定自己看見了什麼東西。那個集群還可能以奇妙的方式捕捉到了燈光。在我的記憶中,它有點像裡基,但是時間很可能太短,集群還不能模仿人的外貌。那時,集群還沒有進化到那麼高級的階段。要麼,我可能只是看見了一個模糊不清的形狀,我在嫉妒的心態下把它想像成了一個人。我覺得我沒有瞎編,但是可能我那樣做了。埃倫認為有那種可能性。

  出了車禍以後,朱麗亞叫來了清潔人員。那就是那天深夜他們在路上的原因。他們正等著到山坡下面去清理現場。我不知道引起車禍的原因,不知道它是與那集群有關,還是單純的交通事故。現在沒有人可以解答這個謎了。

  沙漠中的那座設施被完全摧毀了。主實驗室裡有足夠的甲烷氣來形成一個溫度超過1,000攝氏度的大火球。任何生物材料都應該被徹底焚毀了。但是,我仍然擔心。他們在廢墟中沒有發現任何屍體,甚至連屍骨也沒有發現。

  梅把那種噬菌體帶回了她原來工作的位於帕洛阿托的實驗室。我希望她讓他們認識到局勢的緊迫性。她對他們的反應守口如瓶。我覺得他們應該把那種噬菌體放到供水系統中,但是梅說,氯會把它殺滅。或許,應該搞一個疫苗計劃。就我所知,那種噬菌體可以起到殺滅集群的作用。

  我有時候會出現耳嗚,這是一種令人擔心的兆頭。而且,我覺得自己的胸部和腹部有種顫動感。我無法說明這只是我的偏執想法呢,還是我的體內真的發生了什麼變化。我努力在孩子面前做出一副勇敢的樣子,但是其實是無法欺騙孩子的,他們知道我心裡害怕。

  最後一個需要揭開的謎底是那些集群總是要返回實驗室的原因。我當時根本不明白其中的奧秘。我心裡一直想著它,因為它是一種無法理喻的目標。它不符合掠食者與獵物之間關係的公式。掠食者為什麼總是返回一個特定的場所呢?

  當然,現在回頭去看,只有一個答案是可能的:有人故意編制了讓那些集群返回的程序。那個目標顯然是由程序編制員自己規定的。

  但是,為什麼有人會在程序中編入那樣一種目標呢?

  我在幾個小時之前才知道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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