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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在兩萬年以前的冰川時代,冰川從加利福尼亞退出,形成了約塞米蒂峽谷以及其他一些風景區。冰牆退去時,形成了一塊濕乎乎的平原,平原上有許多湖泊,冰川融化的水是湖水的主要來源。但是根本沒有任何植被。基本上只是潮濕的沙地。

  又過了幾千年,隨著冰川繼續北移,氣候變得乾燥了一些。加利福尼亞地區變成北極苔原地帶,上面生長著很高的野草,老鼠、松鼠之類的小動物以此為生。這個時候人類來到過裡,獵取這些小動物,生火過生活。

  「直到那個時候,」詹尼弗說,「還沒有原始森林。」

  「我在聽。」特德吼道。顯然他在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脾氣。

  她繼續說道:「起初,極地的野草和灌木是惟一能固定貧瘠冰土的植物。這些植物死去之後腐爛分解,幾千年之後,表層土壤形成了。這為後來一系列植物的移植莫定了基礎,基本上,冰川後期北美洲到處都是這種情況。」

  「首先是黑松出現了。時間是大約一萬四千年以前。後來是花旗松、鐵杉和樺樹——這些樹雖然適應性強,但不可能是最早出現的。這些樹木構成了真正的『原始』森林。在接下來的四千年裡,它們是這兒的主要景觀。接著氣候發生了變化。變暖了,所以加利福尼亞所有的冰川都融化了。從此以後,加利福尼亞就一點冰川也沒有了。氣候溫暖而乾燥,發生了多次火災,原始森林被燒毀。取而代之的是平原植被,橡樹和一些草本植物。還有一些道格拉斯冷杉,但是不多,因為氣候太乾燥了,不適宜冷杉生長。

  「大約六千年以前,氣候又發生了變化。變得濕潤一些,冷杉、鐵杉以及雪松進駐,並且覆蓋了這片土地,形成了你們現在看到的茂密的大森林。可是有的人把冷杉看做是一種有害植物——過度蔓延——把此前生長在這裡的植物都擠了出去,影響了景觀。由於這些樹木的樹冠很大,致使地上太陰暗,因而其他樹木無法存活。由於頻繁發生森林火災,這些具有濃密樹冠的樹木會使火勢瘋狂蔓延。所以它們也並不是永恆的,特德。它們只不過是最近的。」

  布拉德利哼了哼,說道:「天啊,它們還只有六千歲。」

  然而詹尼弗一點也不留情。「不對,」她說,「科學家已經指出,森林總是在不斷地改變其成分。每個一千年都與前一個一千年不一樣,森林在不斷地變化著,特德。更何況那時又有了印第安人。」

  「印第安人怎麼樣?」

  「印第安人是觀察自然界的專家,他們知道這些古老的森林非常不好,看上去也許不錯,但是對獵物來說卻是死亡的風景。因此印第安人就放火定期燒毀一片森林。但是,他們在平原上和牧場間一定要留存幾片這樣的古老森林。第一批歐洲人看到的幾乎不是什麼原始森林。是經過培植過的,特德。因此,這就毫不奇怪,一百五十年以前的原始森林比現在還要少些。印第安人是現實主義者。今天,這一切只是浪漫的神話了。」

  她朝後靠了靠。

  「好了,真是一段精彩的演說,」布拉德利說。「可是這只是技術上的反駁。人們不感興趣。這是一件好事,因為你剛才說這些森林並不是真正的古老森林,因而不值得保護。而我說的是,它們是自然界美麗和力量的化身,應該不惜一切代價加以保護。特別是當他們受到全球變暖的可怕威脅的時候。」

  詹尼弗眨了眨眼睛,說道:「我想喝點東西。」

  「我們以後再聊。」布拉德利說。

  對埃文斯——在討論的過程中,一直在時斷時續地呼叫佩裡偵探——來說,最煩人的是,不斷變化的含義。埃文斯從未真正意識到冰川時期就有印第安人。當然他知道這是事實。他還知道早期印第安人獵取猛獁和其他一些巨大的哺乳動物並導致其滅絕。然而他從來沒有想到他們還會燒毀森林、改變環境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他們那樣做了。

  同樣使人煩惱的是,一茬一茬被取代的這麼多不同森林的形象。埃文斯也絕沒想到,在紅木森林之前還有別的什麼森林存在。他也認為這就是原始森林。

  他也不曾思考冰川過後留下的是什麼景觀。現在想起來,他認為那景觀可能像他最近在冰島看到的——寒冷,潮濕,遍地岩石,單調貧瘠。一代又一代的植物在這裡生長繁衍,並形成表層土壤,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在他的腦海裡,常常浮現出這樣話生生的畫面。冰川退去時,_沿著消退的冰川邊緣突然長出一片片紅木樹。冰川退去,留下紅木森林。

  他現在才意識到這種想法是多麼可笑。

  埃文斯也無意間注意到,詹尼弗頻繁說起不斷變化的氣候。起初是寒冷而潮濕,接下來是溫暖而乾燥,造成冰川融化,然後又變得差不濕潤,最後冰川又回來了。變化,再變化。

  不斷地變化。

  過了一會兒,布拉德利藉口到飛機前艙叫他的代理人,離開了。

  埃文斯對詹尼弗說:「你怎麼知道那麼多東西?」

  「布拉德利自己提到過這個原因,那就是全球變暖造成的可怕的威脅。我們有一班人馬在研究這種可怕的威脅。因為我們想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因素,來使我們的案子盡可能地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還有呢?」

  她搖了搖頭。「全球變暖的威脅,」她說,「根本是子虛烏有。即使是一種真正的現象,也只可能給世界大部分地區帶來好處。」

  飛行員打開對講機,要求他們坐好,因為即將到達舊金山。

  15 舊金山

  10月12日,星期二

  下午6時31分

  接待室裡灰暗陰冷,彌漫著消毒劑的氣味,服務台後面的那個人穿著一件實驗時穿的外套。他在鍵盤上敲擊著,「莫頓……莫頓……對。喬冶·莫頓。好的,你是……」

  「彼得·埃文斯。我是莫頓先生的律師。」埃文斯說。

  「我是特德·布拉德利,」特德邊說邊伸出手來,想了一想,又縮了回去。

  「噢。你好,」那個技術員說,「我覺得你很面熟。你是國務卿。」

  「實際上,我是總統。」

  「對,對,總統,我想我以前見過你。你妻子是個酒鬼。」

  「不,事實上,國務卿的妻子才是酒鬼。」

  「噢。我不常看電視。」

  「現在已經播完了。」

  「我說呢。」

  「但所有主要的市場都買了。」

  埃文斯說,「我們是否現在就可以去辨認……」

  「好的。在這兒簽字,我給你們去拿通行證。」

  詹尼弗留在接待室裡,埃文斯和布拉德利走進停屍房。

  布拉德利回頭看了一眼:「她到底是誰?」

  「她是在全球變暖小組工作的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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