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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尤瑪測試站上午9時45分

  回到地面後,凱西走進飛行測試站,穿過會議室,來到飛行員室。這是一間陳舊的、木板牆的飛行員休息室,早在諾頓公司製造軍用飛機的時代就使用了。一張高低不平的綠色長沙發因為長時間陽光照射已經褪成灰色。兩把金屬駕駛椅擺在一張斑駁的塑料貼面桌旁。屋內僅有的新東西是一台內裝錄像卡座的小電視機。它就放在一部破損的可口可樂自動售貨機旁邊。售貨機上貼著一張卡片,上面寫著:「已損壞。」窗戶上是一台聲音刺耳的空調機。機場上已是熱浪逼人,房間裡也熱得讓人不舒服。

  凱西看著窗外《新聞線》攝製組的人,他們正繞著停在跑道上的545號飛機拍攝。飛機在沙漠地帶強烈的太陽光照射下熠熠發光。攝製組人員似乎很茫然,不知該幹些什麼。他們用攝像機瞄著什麼,好像是在取景構圖,接著立刻又鏡頭朝下。他們似乎在等待。

  凱西打開她一直隨身攜帶的馬尼拉紙夾,檢查了一遍裡頭的各種文件。她讓諾瑪做的彩色複印件看上去相當不錯。傳真件也很令人滿意。一切井井有條。

  她走到電視機旁。這台電視機是她指示搬到這兒來的。她把一盤錄像帶推進卡座,等待著。

  等待馬龍的到來。

  凱西很累。這時候她想起貼的藥。她把袖子卷起,拽下胳膊皮膚上貼的一排四塊圓形膠布。這是專防暈動症的東莨宕堿,所以她在飛機上沒有嘔吐。她事先就知道她可能遇到這種情況。馬龍就不知道。

  凱西對她沒有絲毫同情。她只是希望這一切快點結束。這可能是最後一步。這最後一步將結束一切。

  諾頓公司裡真正明白她打算怎麼做的人只有福勒。凱西從視圖公司給福勒打電話時,他立刻就明白了。福勒認識到了把錄像帶交給《新聞線》的奧妙。他看出這將對他們起到什麼作用,以及他們將怎樣鑽進這個圈套。

  飛行測試最終達到了這個目的。她等著馬龍。

  五分鐘後,詹妮弗·馬龍進了屋子,把房門在身後狠狠帶上。她洗過臉了,頭髮向後梳著。

  她氣勢洶洶。

  「我不知道你想證明什麼,」她說,「你覺得好玩嗎?把這些都錄了下來。把我嚇得半死。我倒希望你能好好欣賞它,因為這決不會改變我們報道中的任何東西。巴克一點也不錯。你們飛機的前緣縫翼就是有問題,跟他說的一模一樣。他唯一漏掉的是事情發生在自動駕駛儀沒接通的時候。你今天搞的這場演練充其量只證明了這一點。你休想改變我們的報道,你們的飛機就是死亡陷阱。等到我們的節目播出,你們就休想再賣掉一架這種飛機。我們要徹底埋葬掉你們的狗屎飛機,我會把你也埋葬掉。」

  凱西默不作聲。她心想:她還年輕,年輕而愚蠢。她為自己能對他人做出如此嚴厲的評判而暗暗吃驚。也許這是她從廠子裡那些年歲比她大的男人們那兒學到的吧。那些男人們瞭解力量所在,而決不會裝腔作勢擺出趾高氣揚的花架子。

  她讓馬龍又多嚷了一陣,然後對她說:「實際上,你是幹不了這種事的。」

  「你看我敢不敢。」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如實報道545號航班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也許不想這麼做。」

  「你等著,」馬龍氣呼呼地說,「你等著瞧,它就是死亡陷阱。」

  凱西歎了一口氣。「坐下。」

  「我如果——」

  「你難道就從沒好好想想,」凱西說,「一個格倫代爾錄像鋪子的秘書怎麼知道你正在做諾頓的片子?怎麼會有你的手機號碼,還曉得要給你去電話?」

  馬龍這下不說話了。

  「你難道就沒好好想想,」凱西說,「諾頓公司的律師怎麼這麼快就發現你手裡有錄像帶,而且能從給你錄像帶的接待員手裡搞到宣誓書?」

  馬龍沉默著。

  「愛德·福勒進視圖公司時,你剛走了幾分鐘,馬龍女士。他還擔心撞上你呢!」

  馬龍皺皺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你難道就沒問問自己,」凱西說,「為什麼愛德·福勒非要你簽一份文件,聲明你不是從諾頓雇員那裡得到這盤錄像帶的?」

  「這很簡單,這盤帶子對你們有很大的破壞力。他不想讓公司受人責難吧。」

  「受誰責難?」

  「受……我不知道……公眾吧。」

  「你最好坐下來。」凱西說著打開文件夾。

  馬龍慢慢坐下。

  她皺著眉。

  「等一等,」馬龍說,「你是說那個女秘書並沒有打電話給我談錄像帶的事?」

  凱西看著她。

  「那是誰打的?」馬龍問。

  凱西沒說話。

  「是你?」

  凱西點點頭。

  「你想讓我得到那盤錄像帶?」

  「是的。」

  「為什麼?」

  凱西笑笑。

  她把第一張紙遞給馬龍。「這是昨天聯邦航空局精密測量處蓋章確認後發來的部件檢驗報告,是關於545號內置前緣縫翼鄰近傳感器的。這個部件有裂紋,並有缺損。裂紋是舊有的。」

  「我並不是來報道某個部件的。」馬龍說。

  「不,」凱西說,「你不是的。今天的飛行測試向你顯示了,任何一個有能力的飛行員都能應付得了劣質部件引起的前緣縫翼警報。飛行員要做的只是把飛機交給自動駕駛儀就行了。但545號上的飛行員沒這麼做。」

  馬龍說:「我們已經核對過這一點了,545號的機長是一名優秀的駕駛員。」

  「完全正確。」凱西說。

  她交給馬龍另一張紙。

  「這是545航班起飛那天發給聯邦航空局的飛行計劃與機組名單。」

  張約翰,機長        5/7/51     男

  劉湛平,副駕駛       3/11/59     男

  楊禮宅,副駕駛       9/9/61     男

  格哈德·萊曼,副駕駛    7/23/49     男

  張湯瑪,副駕駛       6/29/70     男

  亨利·馬昌德,工程師    4/25/69     男

  沈若柏,工程師       6/13/62     男

  馬龍瞥了一眼,把它放到一邊。

  「這是事故發生後第二天我們從太平洋公司得到的機組名單。」

  張約翰,機長        5/7/51

  劉湛平,副駕駛       3/11/59

  楊禮宅,副駕駛       9/9/61

  格哈德·萊曼,副駕駛    7/23/49

  亨利·馬昌德,工程師    4/25/69

  張湯瑪,工程師       6/29/70

  沈若柏,工程師       6/13/62

  馬龍掃了一眼這張紙,聳聳肩膀。「兩份相同。」

  「不,兩份不同。在第一份名單裡,張湯瑪被列為副駕駛。而在第二份裡,他是以工程師名義出現的。」

  「職員打字錯誤吧。」

  凱西搖搖頭。「不。」

  她又遞給馬龍一張紙。

  「這是太平洋航空公司機上雜誌裡的一頁,展示的是張約翰機長和他一家。這是太平洋公司一名飛行乘務員傳給我們的,她要讓我們知道真相。你會注意到他的孩子叫艾莉卡和湯瑪。張湯瑪是張約翰機長的兒子。他也在545航班的飛行員機組裡。」

  馬龍雙眉緊鎖。

  「張一家都是飛機駕駛員。張湯瑪是飛行員,具有幾家短途航線的駕駛資格。但他沒有飛N—22的正式許可。」

  「我不信。」馬龍說。

  「在事故發生前夕,」凱西繼續說著,「機長張約翰離開了駕駛艙,去飛機後艙找咖啡喝。事故出現時,他正在後艙,而且受了重傷。他兩天前在溫哥華動了腦部手術。醫院以為他是副駕駛劉湛平,但他的身份現在已被確定為張約翰。」

  馬龍搖搖頭。

  凱西遞給她一張備忘錄!

  發件人:S.涅托,駐溫哥華服務代表

  收件人:C.辛格頓,尤瑪測試中心

  絕密

  官方現確認在溫哥華總醫院機組受傷人員屍體身份為太平洋公司545航班機長張約翰。

  「張當時不在駕駛艙,」凱西說,「他在飛機的後艙,我們在那兒找到了他的帽子。所以,事故發生時坐在機長駕駛座裡的是另一個人。」

  凱西打開電視,開始放錄像。「這是你從接待員那兒弄到的錄像帶的最後一部分。你看見攝像機落到了飛機的前部,翻著筋斗最後卡在駕駛艙門底下。但在這之前……看這兒!」她把畫面調到定格,「你可以看見駕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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