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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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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提高了嗓門。「沒有響,沒有響。你最好還是相信它工作正常吧。」廣播啪的一聲關上了。 飛行標準地區辦事處胖乎乎的巡視官丹·格林來到飛機上,因為剛從金屬梯爬上來而氣喘吁吁。「嗨,夥計們,我給你們搞到了許可證,可以把飛機拖到伯班克去啦。我猜你們准是想把它弄回廠子裡去。」 「是的,我們是想。」凱西說。 「嗨,丹,」肯尼·伯恩叫起來,「你應該留住機組人員。」 「天啊,」格林說道,「我的人飛機停下不到一分鐘就趕到了站橋門口,機組居然已經開溜了。」他轉身問凱西:「死人都弄出去了?」 「還沒呐,丹,有個人卡得死死的。」 「我們已經抬走了兩具屍體,嚴重的傷員都送到西區的幾家醫院了。這是他們的名單。」他把一張紙交給凱西,「只有幾個人還在機場臨時診所裡?」 凱西問:「還有幾個沒走?」 「六七個吧。包括兩名女乘務員。」 凱西問:「我能和他們談談嗎?」 「看不出有什麼不可以的。」格林說。 凱西說:「文莊,還要多久?」 「我想至少一小時吧。」 「那好,」她說,「那我開車去了。」 「把那個乳臭未乾的討債鬼律師也帶走。」伯恩說道。 洛杉磯國際機場上午10時42分 麵包車開出之後,裡奇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天啊,」他說,「他們總是這麼友好嗎?」 凱西聳聳肩膀。「他們是工程師嘛。」她說道。她心裡想:他指望什麼呢?他在通用汽車公司和工程師們也許打過交道。「從感情上看,他們都只是13歲的男孩子,還停留在稚氣未脫的時代,剛剛開始和女孩子交往,他們都還在玩玩具呢?他們的社交技巧差得遠了,衣著也極不講究——但他們絕頂聰明,受過良好訓練,待人接物似乎傲慢無禮,圈外人是絕對休想和他們玩到一塊兒的。」 「尤其是律師……」 「任何人都休想。他們就像是國際象棋高手,決不願浪費時間和業餘選手去玩的,他們現在又正處在這麼大的壓力之下。」 「你不是工程師?」 「我嗎?不是。再說,我是個女人。況且我又是質保部的,三個原因加在一塊兒使我更算不上什麼了。現在馬德又讓我去充當事故分析小組和新聞界之間的聯絡官,這更是火上澆油。工程師們都對新聞界恨得要死。」 「新聞界會對這事感興趣嗎?」 「也許不會吧,」她說,「這是一家外國航空公司,死的又是外國人,事故也不是在美國本土發生的。再者,他們手上沒有現場的錄像資料,他們不會把這當成一回事的。」 「可是事情似乎非常嚴重……」 「是不是嚴重並不是標準,」她說,「去年一年共計發生過25起涉及實質性機體損壞的事故,其中23起發生在美國以外。你還記得哪一起呢?」 裡奇曼皺了皺眉。 「發生在阿布紮比的墜機事件不是造成了56人的死亡嗎?」凱西說,「印度尼西亞的飛機失事不是死了200人嗎?波哥大事件不是死了153人嗎?你還記得這其中的哪一樁呢?」 「不,」裡奇曼說,「但亞特蘭大事件呢?」 「這不錯,」她說,「一架DC—9型飛機在亞特蘭大出過事。死了多少人?一個沒有。傷了多少人?還是一個沒有。那為什麼你記得住這次事故呢?因為夜裡11點播過這次事故的新聞片。」 麵包車離開飛機跑道,駛出鐵絲網門,上了大街。他們打個彎上了塞帕維達大道,朝著遠處的聖迪奈拉醫院開去。 「不管怎麼說,」凱西講,「我們現在有別的事要關心。」她遞給裡奇曼一個錄音機,把小話筒別在他的西裝翻領上,然後向他交代她打算怎麼辦。 聖迪奈拉醫院中午12時06分 「你想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長著絡緦鬍鬚的男人怒氣衝衝地說。他名叫貝內特,四十來歲,是蓋斯牛仔褲公司的分銷商;他是去香港視察加工廠的;他每年去香港四趟,每趟來回都乘坐太平洋航空公司的飛機。他現在坐在臨時醫務所用簾子分隔開的小格子間的病床上。他的頭部和右臂纏上了繃帶。「飛機差點摔碎,這就是發生的情況。」 「我知道了,」凱西說,「我想知道——」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啊?」他問。 她把名片遞給他,再一次做了自我介紹。 「諾頓飛機公司?你們和這事有什麼關係?」 「這架飛機是我們公司造的,貝內特先生。」 「那臭玩藝兒?去你的,女士。」他把名片扔還給她,「給我從這兒滾出去,你們兩個都給我滾。」 「貝內特先生——」 「滾吧,快滾出去!滾出去!」 走出簾子圍成的小格子間後,凱西看著裡奇曼。「我是善於和人們打交道的。」她淒然地說。 凱西走到下一個格子間外,腳步停下來。她聽見簾子後頭有人急急地說著漢語,先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然後是一個男人回應的聲音。 她決定不進去,再朝下一張床走去。她拉開簾子,看見一個女人睡著了,脖子上圍著個塑料頸撐。格子間裡一名護士抬起頭,手指按在嘴唇上示意他們別出聲。 凱西又朝下一個格子間走去。 這間裡是個女乘務員,28歲,名叫梁凱依。她的臉上和脖子上有一大塊擦傷,皮膚發糙發紅。她坐在空床邊的一張椅子裡,手上翻著一期半年前的《時尚》雜誌。她解釋說,她留在醫院為的是陪陪郝莎燕,她也是一名乘務員,就在隔壁的格子間裡。 「她是我表妹,」她說,「我怕她傷得很厲害,他們不讓我在隔壁陪她。」她的英語說得很好,帶有不列顛口音。 凱西自我介紹後,梁凱依看上去胡塗了。「你是代表廠家的嗎?」她說,「一個男人剛來過……」 「什麼男人?」 「一名華人,他幾分鐘前還在這兒的。」 「這事我也不清楚,」凱西皺著眉頭說,「但是我們想問你幾個問題。」 「當然可以。」她把雜誌放在一邊,兩手交叉擺在腿上,泰然自若。 「你在太平洋航空公司工作多長時間了?」 三年了,梁凱依回答說,到太平洋航空公司之前,她在國泰航空公司工作過三年。她一直是飛國際航線的,她解釋說,因為她有語言能力,英語、法語和漢語都好。 「事故發生時你在什麼位置上?」 「我在中部配餐間,就在公務艙後面。」飛行乘務員們當時正在準備早餐,她解釋說。大約是清晨5時,也許剛過幾分鐘。 「發生了什麼事?」 「飛機開始爬升,」她說,「我知道這一點是因為我當時正在擺放飲料。飲料瓶開始從手推車上往下滑落。緊接著,飛機又陡然往下栽。」 「你怎麼辦?」 她毫無辦法,她解釋說,只能設法穩住自己。飛機幾乎是直直地栽下去。所有的食品和飲料全翻倒了。她想這一栽大約持續了10秒鐘時間,不過她不能肯定。接著又是一陣爬升,陡極了,然後又直陡陡地倒栽下去。第二次往下栽的時候,她的腦袋撞上了隔板。 「你失去知覺沒有?」 「沒有,失去知覺發生在後來我臉擦傷的時候。」她指指自己的傷口。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她說她不能確定。她記不大清了,因為配餐間另一名乘務員焦小姐跌下來正壓在她身上,兩人都摔倒在地板上。「我們能聽見乘客們的叫喊,」她說,「當然,我們也看見他們倒在走道上。」 她說,「後來飛機又平飛了。她能站起來幫助乘客。當時的情形非常糟糕,尤其是在後艙,許多人受傷,許多人在流血,極為痛苦。乘務員都嚇呆了,我表妹郝小姐也暈了過去,她一直在機尾的配餐室,別的空姐們也全都心煩意亂,死了三名乘客,當時的情景真讓人絕望。」 「你做了些什麼?」 「我找到急救藥箱,趕忙救護乘客們。然後我就去了駕駛艙。」她想看看機組人員是否都安然無恙。「我想告訴他們副駕駛在後艙的配餐室受了傷。」 「事故發生的時候,副駕駛正在後艙配餐室?」凱西說。 梁凱依眨了眨眼。「替班機組的副駕駛,是的。」 「不是當班機組的副駕駛?」 「不,是替班機組的副駕駛。」 「你們機上有兩個機組?」 「是的。」 「機組換班是在什麼時候?」 「大概是三個鐘頭以前吧,是在夜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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