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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凱西說:「你知道空氣動力學嗎?不知道?那好吧。飛機之所以能飛起來,取決於它的兩隻機翼的形狀,機翼看似簡單,」她解釋道,「但實際上它是飛機上最複雜的部分,製造所需時間也最長。機身部分就簡單多了,只不過是好幾段圓桶鉚接在一塊兒而已。至於機尾,那只是帶有控制平面的一個固定的直立舵。而機翼卻是一件藝術品。每只機翼差不多有200英尺長,牢固得令人難以置信,能夠承受起整個飛機的重量。與此同時,它的設計製造誤差絕不能超過百分之一英寸。」

  「形狀,」凱西說,「是最最重要的。它的頂部是弧形的,底部則是平坦的。這就是說,越過機翼頂部的空氣,它的流動速度更快些,而且根據伯努利定理——」

  「我上的是法學院。」他提醒凱西說。

  「伯努利定理是說,空氣流動速度越快,它的壓力就越小。所以,流動中的空氣壓力比它周圍的空氣壓力要小,」她說,「由於越過機翼頂部的空氣移動速度更快,它就產生了一個真空區域,從而將機翼向上吸抬。機翼的強度足以承受機身的重量,這樣整架飛機就被提升起來。飛機之所以能飛就是這麼個道理。」

  「好吧……」

  「那麼現在,有兩個因素決定產生的升力有多大——機翼在空氣中的移動速度和曲度。曲度越大,升力也越大。」

  「好的。」

  「當機翼在飛行中快速移動時,比如說達到零點八個馬赫數時,它就不需要多大的曲度。實際上它只要差不多平直的就可以了。但是當飛機移動比較緩慢時,比如說在起飛或者降落的時候,機翼就需要較大的曲度以保持升力。所以,在這個階段我們通過延展機翼的前後部分——翼後的阻力板和翼前的前緣縫翼——來提高曲度。」

  「前緣縫翼就像是阻力板,但是位於翼前?」

  「對。」

  「我以前從來沒注意到它們。」裡奇曼說著朝窗外看。

  「小飛機就不要這東西,」凱西說,「不過這架飛機滿載的時候有七十五萬磅重。這麼大的飛機就必須有前緣縫翼。」

  在他們繼續朝舷窗外觀察的時候,第一部分縫翼向前展開了,然後朝下傾斜。站在機翼上的人都兩手插著口袋看著。

  裡奇曼說:「前緣縫翼為什麼這樣重要呢?」

  「因為,」凱西說道,「造成所謂『湍流』的一種可能的原因就是在飛行過程中前緣縫翼打開。你記得吧,在巡航速度下,機翼應該是平直的。如果前緣縫翼打開了,飛機就會變得不穩定。」

  「那麼前緣縫翼的打開是怎樣造成的呢?」

  「駕駛員的誤操作,」凱西說,「這是通常的原因。」

  「不過假定這架飛機的駕駛員特別優秀呢?」

  「是的,假定的話。」

  「而且如果這不是駕駛員的誤操作呢?」

  她遲疑了一會兒。「有一種情況被稱為非指令性前緣縫翼展開。這就是說前緣縫翼在沒有警示的情況下自動打開。」

  裡奇曼皺皺眉頭。「這種情況可能發生嗎?」

  「據說這是可能發生的,」她說道,「但我們認為在這架飛機上是不可能的。」她打算以後再和這個小夥子詳談,而不是現在。

  裡奇曼還是雙眉緊鎖。「如果不可能,那他們幹嗎還要檢查呢?」

  「因為我們不能絕對排除。我們的任務是檢查一切。也許這架特定的飛機就有這種問題。也許控制線路裝配得不合適。也許液壓傳動裝置的電氣部分出了故障。也許是鄰近傳感器失靈。也許航空電子控制系統的密碼受到干擾。我們將對每個系統都進行檢查,直到找出問題的原因。而現在,我們還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四個人擠在駕駛室裡,俯身檢查控制台。文莊有這個型號飛機的駕駛許可證,所以坐在機長的位子上。肯尼·伯恩坐在右邊副駕駛的座位裡。文莊正在一樣一樣地檢查控制系統的功能——阻力板、前緣縫翼、升降舵、轉向舵。

  凱西和裡奇曼站在駕駛艙外。她說:「文莊,你有什麼發現?」

  「什麼也沒有。」文莊答道。

  「我們什麼也沒找到,」肯尼·伯恩說,「這只大鳥跟新的一樣。飛機什麼問題也沒有。」

  裡奇曼說:「照此看來,恐怕最終也許還是湍流造成的吧。」

  「滾你媽的湍流去吧,」伯恩說,「誰說的?是那小子嗎?」

  「是我。」裡奇曼說。

  「把這小子給我趕出去,凱西。」伯恩說著扭頭瞥了他一眼。

  「湍流,」凱西對裡奇曼說,「是駕駛臺上出問題時隨意亂編的理由。湍流的確會出現。在很久以前,飛機有時遇到湍流而顛簸得很厲害。但如今,湍流嚴重到造成傷亡的情況還是極其罕見的。」

  「為什麼?」

  「因為有雷達,夥計,」伯恩搶白道,「商業飛機現在全部裝備了氣象雷達。飛行員完全能夠看到前方的氣候變化並且避開它。而且還有飛機之間的通訊設備。如果一架和你處於同一高度的飛機在你前方二百英里處遇到惡劣天氣,你馬上就會知道,這樣你就可以改變航線。所以,遭遇嚴重湍流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復返了。」

  裡奇曼對伯恩說話的腔調覺得不快。「我不曉得,」他說,「我乘飛機遇過湍流,很顛——」

  「你見過有人死在飛機上嗎?」

  「那,不……」

  「見過有人從坐椅裡被甩出來嗎?」

  「沒有……」

  「見過受重傷的嗎?」

  「沒有,」裡奇曼說,「我沒見過。」

  「那就對嘍。」伯恩說。

  「不過肯定還是有可能——」

  「可能?」伯恩說,「你以為就像在法庭上,什麼都有可能?」

  「不,但是——」

  「你是個律師,對吧?」

  「是的,我是律師,但是——」

  「那好,有件事你現在就得弄明白。我們不是在這兒搞什麼法律,法律是一大堆臭狗屎。而這是一架飛機。它是一台機器。要麼它出了什麼問題,要麼就什麼問題也沒有。根本不是由人的意志決定的問題。所以你幹嗎不閉上你的臭嘴,讓我們幹活兒?」

  裡奇曼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但嘴上還挺硬,不肯放棄。「好的,」他說,「如果不是湍流,就得有證據——」

  「對極了,」伯恩說,「看看『系好安全帶』的提示燈吧。飛行員遇到氣流顛簸時,他做的頭一件事就是打開『系好安全帶』的提示燈,並且做出口頭廣播通知。所有的人都扣好安全帶,就不會有人受傷。而這傢伙根本就沒通知過乘客。」

  「也許是提示燈壞了。」

  「往上看。」只聽叮的一聲,他們頭頂上方「系好安全帶」的提示燈就亮了起來。

  「也許廣播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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