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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她投訴他進行性騷擾。她第二天早晨就跑到布萊克本那兒投訴他。她為什麼要那麼做呢?毫無疑問,她對與桑德斯會面中發生的事情感到內疚。也許她害怕桑德斯會投訴她,所以就決定先下手為強,對桑德斯進行投訴。從這個角度看,她的投訴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梅雷迪思如果確實握有權力的話,那麼提出性問題是完全不合理的。她可以同樣輕而易舉地這樣做:上布萊克本那兒去,說,「聽著,同湯姆在一起不行,我對付不了他。我們得變一變。」於是布萊克本就會照著辦的。

  然而梅雷迪思沒有這樣做,卻投訴他性騷擾。這樣的控告一定是很令她難堪的,因為騷擾暗含著失去控制的意思,它意味著在一次會面中她未能控制住自己的下屬。按理說,即使不愉快的事情發生過,做頭的也絕不會提起的。

  性騷擾與權力有關。

  如果一個有力量、有權力的男子對一個身份低微的女助手動手動腳,那是一回事。可是在這案子裡,梅雷迪思是上司,她擁有所有的權力。為什麼她要聲稱受到了桑德斯的騷擾呢?要知道,事實上下屬是不會對上司進行性騷擾的。這種事根本就不會發生。誰要是騷擾自己的上司,那准是瘋了。

  性騷擾與權力有關——是上級對下級濫用權力的行為。

  對梅雷迪思來說,聲稱受到性騷擾等於是用一種古怪的方式承認,她是從屬￿桑德斯的。她是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的。恰恰相反,她上任伊始,正急著要證明自己控制了局面。因此,她提出投訴是不合常理的——除非她想以此作為毀掉他的簡便辦法。性騷擾指控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被控告的對象很難翻身。你被假定為是有罪的,除非你能證明自己無辜——而要證明自己無辜是很難的。這種指控可以敗壞任何人的名譽,無論指控本身是多麼的無意義。就這點而言,性騷擾是一個非常有力的指控,是她能夠做的最為有力的指控。

  可是後來她又說,她不會去起訴。問題是——

  為什麼不去?

  桑德斯當街停住了腳步。

  問題就在這兒。

  她讓我放心,她不會去起訴。

  梅雷迪思為什麼不去起訴?

  在布萊克本告訴他這句話以前,桑德斯從未對此產生過疑問。路易絲·弗爾南德斯也從未對此產生過疑問。但事實是:梅雷迪思拒絕起訴這點是不合理的。她已經對他提出了投訴,為什麼不起訴呢?為什麼不把事情做到底呢?

  或許是布萊克本勸她打消了起訴的念頭。布萊克本總是這麼關心面子。

  然而,桑德斯認為事情並非如此,因為正式起訴仍然可以平靜地加以解決,可以在公司內部進行處理。

  從梅雷迪思的角度看,正式起訴會有實實在在的好處。桑德斯在數字通訊公司裡頗得人心。他已在公司供職多年。如果梅雷迪思的目標是搞掉他,把他打發到得克薩斯去,公司裡不可避免地會產生不滿情緒,那麼為何不讓正式起訴的消息在公司上上下下傳個遍,以利於平息這種不滿情緒呢?為何不使控告成為正式的呢?

  桑德斯越想便越覺得,只能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梅雷迪思之所以不正式起訴是因為她不能起訴。

  她不能,因為她有另外的某種問題。

  某種別的考慮。

  有別的名堂在進行。

  我們可以平靜地解決這件事情。

  慢慢地,桑德斯開始用不同的眼光來看待一切了。上午的會面中,布萊克本並不是不搭理或者冷落他。完全不是,布萊克本是亂了方寸。

  布萊克本感到害怕。

  我們可以平靜地解決這件事情,這對大家都是最好的辦法。

  對大家都是最好的辦法,他是什麼意思?

  梅雷迪思有什麼樣的問題呢?

  她能有什麼樣的問題呢?

  桑德斯越想便越覺得,她之所以不對他進行起訴,只有一個可能的原因。

  他取出移動電話,給聯合航空公司打電話,預訂了3張去菲尼克斯的來回機票。

  接著他又給妻子打電話。

  「你這狗崽子。」蘇珊罵道。

  他們坐在第二水磨石餐廳角落裡的一張桌旁。時間正是下午兩點,餐廳裡幾乎空無一人。蘇珊聽桑德斯講了半小時,其間既沒有打斷他,也沒有說什麼。桑德斯把自己與梅雷迪思會面時以及上午發生的一切源源本本地告訴了她,告訴了她康利-懷特公司的會議、與菲爾的談話以及與弗爾南德斯的會面。此刻他已說完,蘇珊正圓睜兩眼瞪著他。

  「我真能學會看不起你的,你知道不?你這狗崽子,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

  「我不知道,」桑德斯道,「我不想談論這件事。」

  「你不想談論這件事?阿黛爾和瑪麗·安妮跟我在電話裡談了一天。她們知道,可我卻不知道?這是讓我丟臉呐,湯姆。」

  「唔,」桑德斯說,「你知道,最近你一直心煩意亂的,再說——」

  「住口,湯姆,」蘇珊道,「這同我毫無關係。你不告訴我是因為你不想告訴我。」

  「蘇珊,不是——」

  「是的,就是這樣,湯姆。昨天晚上我向你問到她的。如果你想告訴我的話,本來就可以告訴我。可你沒有。」她搖了搖頭。「狗崽子,我真沒法相信你是這麼可惡。你把事情弄得真是一團糟。你明白糟成什麼樣子了嗎?」

  「明白。」說著,桑德斯垂下了頭。

  「別在我面前裝悔過,你這可惡的傢伙。」

  「我很抱歉。」他說。

  「你很抱歉?去你媽的吧!你很抱歉。耶穌基督啊。我沒法相信你,好個可惡的傢伙。你同你他媽的那個女朋友過夜。」

  「我沒有過夜,她也不是我的女朋友。」

  「你說什麼?她曾是讓你怦然心動的人。」

  「她不是讓我怦然心動的人。」

  「哦,是嗎?那麼你為什麼不願告訴我呢?」她又搖了搖頭。「你只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同她幹了還是沒幹?」

  「沒有,我沒幹。」

  蘇珊一邊攪動咖啡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你對我說的是實話?」

  「是實話。」

  「沒有落下什麼嗎?沒有跳過什麼不太好說的地方嗎?」

  「沒有,什麼也沒有落下。」

  「那麼她為什麼投訴你呢?」

  「你指的是什麼?」桑德斯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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