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芭芭拉·卡德蘭 > 孤女奇緣 | 上頁 下頁
三十四


  想起他不說一句婉惜的話,甚至沒說一個謝字,感激她的照顧,就這麼打發她走了,想起來還是令她傷心。

  她並不期望他感謝,可是她想到她在城堡臨行的那晚,他表現的舉動好像又同複到她初來時那樣對她懷著恨意。

  有時候她夜裡會醒來,想像她仍靠著他半躺著,她的手臂抱著他,像他剛受傷時那樣,輕輕撫平他頭部的疼痛。

  他那時不再是可怕的、傲慢的,只不過是個受苦的小男孩,她相信能予以他安慰。

  看著鏡裡的自己,她想著,如果他現在在這裡,會不會認為她美麗動人!

  然後她又洩氣的告訴自己,在他眼裡,她永遠只是個孤兒院來的供他報復用的工具。

  「公爵一定會來愛丁堡參加這盛會的吧?」每天總有人這樣問妲羅,不下十幾次之多。

  「我想他身體還不大好,恐怕來不成。」她回答。

  「他生病了嗎?」

  「他出了個小意外,不過我當然希望他好一點,能來和我相聚。」

  她已經相當能適應怎樣避開難回答的問題,她自信自己說話的態度必然會得到父親的嘉許。

  「你母親一定很漂亮。」她的堂姊們常對她說。「我們一直覺得奇怪,何以查裡士叔叔老是不結婚,有好多漂亮的女人都甘願投懷送抱,可是他卻心如鐵石,這麼多年來始終對初戀的愛人忠貞不渝。」

  「那樣相愛一定美極了。」妲羅想。

  然而在她沐浴在新的親情溫暖之中的同時,也忍不住渴望在她生命中更進一步的什麼。她母親對她父親,以及他對她的那種愛情。

  「她真勇敢,」她自思著,「敢於輕視兩族之間的仇恨——在她那個時代,仇恨比現在深得多。要是她還活著,她說不定已經結合兩族和平共處了。」

  她為母親的好事多磨輕歎了一聲。

  只因為碰巧有一輛馬車撞倒了她母親,一連串的事件接二連三導致了她嫁給公爵。

  「我很幸運,」她想。「我很可能出去給一個虐待我的人做學徒,也可能在孤兒院待一輩子,直到勞累過度或饑餓而死。」

  相反的,她卻在愛丁堡,打扮得像神話中的公主,而且在一個小時之內就要由她祖母引見英皇喬治四世陛下。

  德瓦格都主穿著雍容華貴的金鏤衣,長裙的飄帶都是鏤金邊的,頭上戴的是一頂極華貴的冠冕,鑲滿珍珠與鑽石。

  不過妲羅認為,她和她祖母都不及侯爵穿起全套馬克雷氏族的禮服那樣引人注目。她知道只有一個人可能比他更華貴,那就是公爵。

  當他們乘馬車往「荷麗屋官」的途中,她好希望公爵也在他身旁。謁見儀式將從兩點鐘開始在「畫堂」學行,直到三點半為止。

  侯爵告訴她,約有三百多位女士有權謁見皇上陛下,她們都得在他到達前在「畫堂」等候。

  英皇與十六歲的小公爵下榻在達克莎官。

  他是由蘇格蘭龍騎兵第二團護送到愛丁堡的。

  行宮的四周有皇家陸軍騎射隊巡邏看守。

  舉行謁見儀式的「畫堂」是個富麗堂皇的地方,戴著鑽石和鳥羽的仕女雲集,人人珠光寶氣,盛裝而待。廊下侍立的皇家侍衛也是個個全副盛裝,精神抖擻。

  輪到妲羅謁見的時候,她緊張萬分,可是郡主對她微笑著說:「沒有人比你更美麗的了,如果你母親在世,我一定以引見她為榮,正像現在引見你一樣。」

  妲羅事先預習過禮節,但是她不知道,有多少人注目著她優雅的儀態,和她一頭紅發配上鑽石發箍的光豔照人。

  她以新亞克雷公爵夫人的身份出現,自然會引起整個集會中所有人的注目,這點她是理解到的。

  她父親後來告訴她,好多人對她贊口不絕,使他快要應接不暇了。

  直到謁見儀式完畢,他們趕車回家的途中,妲羅才再度想起要是公爵來了該多好。

  侍女幫她脫去優美的禮服之前,她再一次端詳鏡裡的自己,注視她那鑲白紗邊的白緞垂帶,和她鬢邊羽毛的優雅。

  最近幾個月她的頭髮長了不少,而且整理得很好,沒人看得出它實際上有多短。

  有一刹那妲羅在鏡要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影像,而是包著一頂醜陋灰色布帽的臉,身上穿著不成形的灰色白領棉花袍子。還有那厚垂的黑色斗篷。這一切都大聲的宣佈她是個慈善機構產物。

  「我必須忘掉,現在一切已經過去了!」她自語。「回顧過去沒有什麼意義!」

  然而在她心中不停的興起這個問題:公爵會忘記嗎?他除了把她看成當初被帶到蘇格蘭的模樣,還會對他有任何意義嗎?

  從那天以後,「畫堂」日日有宴會,以歡迎英皇陛下的光臨。

  車馬儀仗一直排列到行宮,從四方鄉村來的人絡繹不絕,道路為之阻塞,爭著一睹皇家的盛況,一聽軍樂的豪壯。妲羅成天都聽得到笛聲吹奏,那聲音仍像

  她頭一同聽到時那樣震撼她的心靈。

  現在她知道,她剛到蘇格蘭時就認為自己是蘇格蘭人,而蘇格蘭音樂是她的一部份,那想法是對的了。

  侯爵帶她去看騎兵隊大檢閱,那是在八月廿三日于波多貝羅學行的。

  在那裡,妲羅看見約三千名蘇格蘭騎兵,還看到皇家騎射隊,和各氏族的代表。

  當她看到這些騎兵昂首正步走過英皇面前時,她好渴望公爵也領著馬克雷氏族參加檢閱。

  侯爵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說:「赫倫真該來這兒的,我應該堅持要他來。」

  「我想他是真的身體不太好。」妲羅回答。

  「要是在以前。他不管多病都會來的,都是那次該死的婚姻!」侯爵惱怒的說。

  然後他自覺說話太沒分寸,又問道:「你不介意我提到這個吧?」

  「不會,當然不會,」妲羅回答。「我想他對柯德農族人的懷恨必因這些事件而加深,那樣對他身心都是有害的。」

  「你說得很對,」侯爵說。「我的一生就是毀在馬克雷氏族對柯德農族的怨恨上,我不能再忍受你和我一樣為那古老仇恨所造成的偏見和愚昧而受苦。」

  妲羅輕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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