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井上靖　>　月光　|　上頁　下頁

五〇

「可以這麼說。」 　　「我的天！」 　　聖子覺得自己的腦袋被鐵錘猛錘了一記。 　　「天！我的天！」 　　她真想把耳朵摀起來。 　　「不過，這也沒關係，我會處理好的。」 　　「沒有關係，那是尾沼先生你的事情。我可有關係。」 　　說畢，聖子立刻掉頭就走。 　　「聖子！」 　　聽到尾沼一聲尖叫，聖子已經往前跑了。聽到後面他的腳步聲，聖子頭也不回，氣衝衝地繼續往前沖跑。 　　＊＊＊ 　　聖子回到家裡的時候，叔嬸還沒有回來。她立刻跑上二樓自己的房間，抱出被褥，一骨碌倒在上面。身心都疲憊到了極點。 　　倒下的時候她連衣服都沒有換下來。約莫過了十分鐘，她振作地欠身而起，換上睡衣，重又躺了下來。眼淚不斷地流在她的臉頰上。我的天！她呢喃著。心裡怎麼這樣難過？ 　　聖子做了一個夢。 　　——銀冷的月光撒遍大地。一片稀疏的樹林。所有的櫟木、柏木、櫸木，樹上連一片樹葉都沒有。好像是秋冬之交的季節，地面上盡是網一般的樹枝黑影。 　　聖子在等待。她好像一直以這個姿勢，一個人等著尾沼多加志良久了。 　　忽然傳來踐踏草叢的腳步聲。尾沼來了——聖子覺察到。尾沼先生！聖子叫出聲音來。尾沼的聲音傳了過來。不見人影。 　　——我們該說再見了。 　　——對。該說再見了。 　　聖子說畢，又說—— 　　——最後要說再見了，你讓我看一下你的臉好不好？ 　　——既然要說再見，我們還是不要見面的好。見了面也是一樣。見這一面也沒用。我們不要見面，說聲再見好了。 　　男人的心怎麼這麼硬？聖子心想。不見而別——這真能做得到嗎？ 　　——見一下就好。你讓我見一下面。 　　——不。還是不要見面的好。 　　——不要這樣說嘛。 　　——我這個人不行了。 　　——沒有這回事。 　　——結果被你討厭了。我只有這樣別去。 　　——不要！你不要這樣，尾沼先生！ 　　聖子為自己的尖叫聲驚醒。她的心如同冰塊，冰冷之極，月光撒在她的全身上，使她整個人都顯得格外的蒼白。榻榻米和被褥也全都顯得蒼白。 　　聖子在床上欠身而起。她覺得尾沼真地離她遠去了。這樣一想，她就覺得自己絕對無法活下去了。失去了尾沼的人。生活還有什麼意義？ 　　屋裡陰森森的，寧靜得很。扭亮電燈，看看桌上的臺鐘，時針正指在四點五十分上。 　　聖子動也不動一下，仍然坐在床上。她好似又在繼續做夢。全身沐浴著蒼白的月光。 　　六點鐘的時候，電話鈴響。聖子直覺地感到這是尾沼打來的電話，她匆匆下樓去接聽。拿起話筒，果然是尾沼打來的。 　　「一大早打擾對不起。請梓聖子小姐聽電話好嗎？」 　　「我就是。」 　　聖子說。立刻—— 　　「是我，尾沼。」 　　對方很快地壓低了講話的聲音。 　　「我一個晚上都沒睡。讓我見面向你道歉好不好？——，沒有你，我是活不下去的了。」 　　聖子沒有立刻答話。片刻後—— 　　「可以的。你先把一戶小姐的事情處理好，如果你有意思要和我結婚——」 　　她只說了這些話。 　　尾沼好像說了一些什麼，但，聖子並沒有聽到。突然從她心裡湧上的一股感動，遮斷了她和外界的一切接觸。正如尾沼所說，自己不是也整晚想著沒有他就不能活下去的嗎？尾沼其他的話都可以不去計較了。有這一句話就已足夠——聖子心想。聖子感到自己仍然在沐浴著月光，她的全身都微微顫抖起來。 　　（全書完）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