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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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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服務生以京都方言說。旅館的構造並不很大,但內部卻相當的寬澗,好像都沒有住客,清靜得很。 走過長長的走廊,被帶到面臨鴨川的二樓十席房間。這個房間太豪華了—— 「有沒有小一點的房間?我是隨便都可以的。」 聖子說。 「比較小的房間有是有,可是,你就占這一間吧。反正是空著的。」 女服務生說。她的年齡比聖子約莫大十歲左右,談吐嫺靜,給人的印象非常之佳。起先聖子苦於無法判斷這是老闆娘還是女服務生,後來知道是個女服務生了。聽說她在這家旅館工作已有十年之久,這嫺熟的風度可以說是經驗累積的吧。 聖子洗澡已畢,晚飯也吃過了,接著就是坐在陽臺的籐椅上,瀏覽著鴨川的水面。可能是遠處回轉燈的燈光照射過來的吧,黝暗的水面一會兒變藍,一會兒變紅。 這一個晚上,聖子很早就就寢,再也沒有想尾沼的事情。這次的旅行原本就是為要忘記尾沼的事情所以才出來的呢。 *** 第二天,聖子一直睡到上午十點鐘。睡到這麼晚,這是多年來第一遭的事情。為想獲得身心的休息,特地老遠跑到京都來,偶而貪個晚起,這不是也很好嗎?反正這個旅行並沒有早起出發,趕赴某處的旅程計劃。 晌午,聖子請女服務生幫她想主意,一起來決定如何消磨一個下午的時光。 聖子搭乘公路汽車,來到大津。她是想來到昨日在火車裡看到的琵琶湖湖岸的。她本想從大津搭觀光船,但看到湖面上相當大的波浪,她只有作罷,改乘出租車前往石山。「秋風猶白石山石」芭蕉的這首俳句被刻在一塊石牌上。石牌就在以石堆砌成的一所小寺的門前。吹過這裡的秋風,一定是如同芭蕉所歌詠的,比這裡的白石更白的吧? 在大津買了名產「走路餅」,準備當做送給旅館女服務生的禮物,再搭乘公路汽車回來京都。在河原町三條下車,走路回到旅館來。 來到昨天本想住進的大眾旅館的附近,聖子看到迎面走過來的一個人,聖子霍地停住了腳步。這個人好像三田英輔! 聖子佇立著注視走過來的人物。這果然是英輔。他連提包都沒有,空著兩手,完全一副悠閒散步著的姿態。 「英輔哥!」 聖子叫了他。 「嗨!」 英輔也停步了。 「在這裡不期而遇——你嚇了一跳吧?」 聖子說。 「並沒有嚇著。」 英輔心懷鬼胎地笑著回答。 「你明明突然怔住的嘛!」 「突然被叫,只是怔住一下而已。」 接著他又說: 「咱們回旅館去吧。」 說著,英輔一掉頭,朝剛走過來的路上又要走回去。 「旅館?」 「當然是指你住的旅館啊。」 「你……你怎麼知道的?」 聖子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聽說你到京都來,我也想來看看,所以追上你來的。我打電話問了嬸嬸,她說你會在河原町三條附近的旅館住……」 「咦?我有對她說過嗎?」 「今天早上到達京都之後,我費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打電話給這一帶的旅館,最後,有志者事竟成,終於找到了你住的地方。」 「……」 她啞口無言片刻之後—— 「總算被你找到了。」 「我也認為我總算找到你了。」 英輔笑了。英輔這個笑聲卻是這般的空洞。 回到旅館才知道原來英輔已在樓下訂好了自己的房間。 倆人決定在聖子的房間一起吃晚飯。 在晚飯餐桌前對坐下來,聖子問了他—— 「為什麼突然想到要追我過來了?……」 針對這一點—— 「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只想和你旅行一次,如此而已。」 英輔又說: 「我可不可以喝點啤酒?」 「可以啊,請。」 聖子既已答應,英輔這就叫女服務生送啤酒上來。他喝完一瓶,就開始吃飯。 「明天我來給你帶路,你想到哪裡?」 英輔問了她。 「我……我對京都一點都不熟。學校旅行的時候,走馬看燈,倒看過一些地方,但全都不記得了。」 聖子說。 「好。我來找個清靜的地方,帶你過去。最好是兩個人能邊散步邊談心的地方。這件事讓我包辦好了。」 英輔說了。他這番話有點使聖子耿耿於懷。 「談心?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要談?」 「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不過,要說特別,這也算是特別一點的了。」 「到底什麼事情?」 「也沒有什麼。——到嵐山去怎麼樣?去嵐山的話,那裡有散步的地方。」 「什麼地方都可以。」 聖子說。她這才發覺他和平時確實有些不一樣。 餐畢—— 「今天打了太久的電話,我很累。今兒晚上,我要早一點睡覺。」 英輔準備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多坐一會嘛。」 聖子挽留他。 「我真的累了。而且,喝了一瓶啤酒,我醉了。」 英輔的面孔確實很紅。他好像是真累了。 英輔於八點鐘左右的時候回到樓下自己的房間去。聖子也沒有再留他。聖子她也想自己一個人留下來。這個旅行本來就是為要有自己獨自的時間,所以才出來的。 聖子又和昨夜一樣,坐在陽臺的籐椅上,將視線拋向鴨川昏暗的水面上。因為昨天晚上睡得夠足,到十點、十一點,她一點睡意都沒有。今天的英輔有異于平時的他,這一點使聖子耿耿於懷。知道自己前來京都之後,立刻也追趕前來,這的確也是他的老作風;但來到之後,絕口不提結婚的事情,這卻又不像他一向的作風。 聖子這個晚上又睡得很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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