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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蘭(8)


  鄯善王向曹宗求援,曹宗上疏天子,請求出兵五千討伐匈奴,卻沒有被朝廷接納。

  之後,朝廷商於經營西域懋功勳業的班超之子班勇,班勇建議復興敦煌原有的三百戎兵,複于樓蘭配置以西域長吏為將的士卒五百人,只是這個建議並沒有付諸實現。

  其後,公元一二四年,班勇奉安帝之旨,以西域長吏領兵五百人經營西域。這時,鄯善仍舊率先歸漢。

  在班勇奮力經營之下,大漢天威算是又一次普及西域諸國,卻也只是暫時性。待至漢室經營西域的熱忱消失,匈奴立即來犯。鄯善國置身漢與匈奴的夾縫裡,飽受匈奴欺淩,每當漢軍進入西域,總是搶先依附,然而,終歸還是被漢室所背棄;而這種情況成為鄯善國的宿命,以往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過來,往後也將同樣的重複下去。

  ***

  武帝時代,塔里木盆地周遭多達三十幾個的小城廓國家,夾在漢與匈奴之間,時而歸漢,時而隸屬匈奴,一方面彼此抗衡,但到三國時代即將開始的公元二八〇年起,諸小國逐漸減少,形成少數幾個大國。

  鄯善併吞了且末、小宛、精絕等國,於闐則佔領了戎盧、扞彌、渠勒、皮山等地,其他如焉耆、龜茲、疏勒、後車師等,也紛紛將近鄰據為己有。而這六個國家所擁有的領土之大,已非武帝時代所能比。

  然而,這些國家,疆土雖然廣大,卻仍然時時被迫隸屬於代替匈奴跳樑北方的鮮卑以及其他異族;同時,對於足可與那般新興勢力相抗衡的中原當朝者,也不得不頻頻與之通交。

  東晉明帝太寧二年(公元三二四年),揚威敦煌附近的前涼王張駿,命部將楊宜越過流沙討伐鄯善與龜茲,兩國降服,鄯善王元孟且進獻美女。

  到東晉孝武帝太平七年(公元三八二年),前車師王與鄯善王相偕朝貢前秦王苻堅。西域這兩位國王身穿御賜的朝服赴西堂進謁苻堅,驚訝於宮殿之壯麗與威儀之肅穆,表示往後願意歲歲朝貢,苻堅卻以西域路途遙遠而未允,只規定他們三年與九年分別進貢和朝聘一次。不久,前車師與鄯善兩國即奉苻堅之命,充任領兵七萬五千成為西域長吏的大將呂光的嚮導,不得不與其他的西域諸國交戰。

  沒有多久,前秦與東晉爭戰而敗落,前秦一旦瓦解,餘波所及,西域一帶遂又陷入騷亂。這時,鄯善國一名年輕武將,決意襲取長久以來為中原勢力所統轄的樓蘭。那是他們歷代祖先所居住的城邑,理所當然屬￿鄯善國領土。目前駐紮在那裡的必然是已然覆亡的前秦兵將;他決定乘亂將樓蘭攻下。

  這名年輕武將正好率領五百部卒入使敦煌,聞變立即改道,中途折回轉向樓蘭;除了年輕統領本身以外,五百名部卒當中,沒有一人知道樓蘭和他們自身具有什麼樣的關係。

  這隊人馬日以繼夜的在沙漠裡行軍,到了距離樓蘭城只剩半日行程的當天晚上,作了一番充分的休息。第二天早晨,隊伍預備向樓蘭進發之際,年輕的統領告訴部卒們,他們的任務在於從無力的守備者手中收復樓蘭,並且曉諭他們樓蘭與鄯善的淵源流長。鄯善兵平時就很愛戴這位統領人品,又極尊敬他的英勇,也就無一人對這番命令表示抗命。他們對要收復故國城邑這事非常感動,且深信他們卓越的統帥必能完成此項使命。

  這天,出發之時風已夠強,等到那座古老的城廓接近眼前時,變得益發狂烈。統帥一聲令下,鄯善王士卒於伸手不見五指的漫天沙塵當中,連人帶馬被風沙追刮著向前進擊。不多久,遮天蓋地的風沙裡,出現了龐大的灰色城牆和瞭望樓的一部分。

  年輕的統領率先繞進城門,斬殺了三名哨兵,跟進的部卒成團的沖入城裡。戰鬥立時展開,守軍的兵力雖然無從作正確的估計,卻比預期的要多得多。進攻的一方分成好幾股隊伍,各自聚攏在一起作戰,絕不單獨行動。戰事分別於城邑所有的房宅、巷道、瞭望樓、以及堡壘等等每一個角落劇烈的進行著。

  天色黑下來了。在交戰者的感覺裡,夜晚似乎來得特別快。一入夜,風便止息。鄯善兵有三分之一死傷,守軍所折損的卻是好幾倍於入侵者。

  黎明時分有一場小小的戰鬥,也是最後一戰,之後,戰事就完全結束了。倖存的守軍似已乘黑夜逃走,天亮以後,城裡不見任何一名敵軍。鄯善士兵在遍地死屍的大街小巷行走,他們進入每幢房子裡,物色金銀細軟,一如進犯他們國家的侵略者那樣。

  年輕的統領率著數名部下登上瞭望樓。在他看來,五百年前的列祖列宗們所經營的這片土地,竟是如此的殺風景;城廓四周是一望無際的沙海,起伏著數不盡的小沙丘,猶如騷動著一層白浪那般,顯得毛刺刺的泛白。

  有風,雖然不若昨日那麼強烈,卻使得白色沙浪不時從沙丘的斜坡或頂端旋上空中,被旋起的沙塵於是成為一面薄紗,自北而南的飄逸過去。

  年輕統領心想,既無河川又無湖泊,真虧列祖列宗還能居住下來。但他看到東北的部分密林,就想著,也許那片密林裡有口小水池。

  不一會兒,這位統領從處理完畢城中的屍首,將之丟往沙漠去的一名部下那裡,知道了密林地帶有口狀如細長刀尖的湖泊,綿延到很遠的地方,發現的那名士兵認為這條細長的湖,或許無窮無盡的綿續到遙遠遙遠的某處,然後注入一口大湖。年輕的統領把部卒們召集了來,決定前往一探那口細長的湖泊。他知道敵軍的援兵不可能到這座城邑來,所以很放心。把刀尖似的前端深深插入密林裡去的湖流,湖水清澈美麗,卻非常淺。湖流一直延續過去,幅度越來越寬,不時可見成群的水鳥。

  鄯善兵回城之後,把城邑裡找出來的酒桶擱到當央,圍坐一團,開起勝利的酒宴。天很快就黑了下來。落日以鄯善人生平所未見識過的多彩的餘暉,將天空渲染成一幅無與倫比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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