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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泰公主的首飾(5)


  仰望天花板,那上面也描繪著什麼。由於燈籠的亮光照不到天花板,無法確定那上面的圖樣,但大致上還能看出畫裡散滿了星星,還有太陽、月亮、和鳥兔等。原來畫的是夜晚的天空呀,小夥子想著。大石槨上也以線條刻畫著人物、花鳥、和蟲獸。

  「你小子上來打開這個蓋子。」頭頂上傳來陳某的吼叫。只見陳某挺立石槨上,將戴了大手籠的手畫圈子揮動著。小夥子不明白陳某揮手的緣故,卻可以看出他正陷入劇烈的興奮之中。在小夥子爬上石槨以前,一夥人當中的一個搶先登上,另一個接著上去,其他的人圍繞四周,從底下幫忙開棺的工作。石槨的蓋子看起來堅固得誰也別想搬動它。

  「什麼?你小子在觀賞啊?別開玩笑了!」小夥子再一次遭受陳某的吼叫,他這才伸手過去幫忙。良久,石槨沉甸甸的石蓋總算挪開了尺把遠。

  陳某提著燈籠對著石槨內部照了照,然後用很具分量的聲音說:「有首飾呢!」緊接著他命令同自己一樣攀上石槨蓋子的同夥道:「你進去吧。」

  「我,我不行。」那人堅決的拒絕了。

  陳某依次的數點著各人的名字,可就沒有一個肯進入石槨裡去的。每一個都與平時的為人不相稱的競相退縮著。

  末了,老格發話道:「我說算了吧,把這些玩意兒運到外面去才是正經。弄到外面去了以後,還得想法子搬回家。單單做這些,只怕天就要大亮囉。」

  其他的人立刻舉出種種理由去附和老格:再不趕緊動手就搬不完了,要不然就是路上將會泥濘得使車子動不了啦。說實在的,由這夥盜墓者從墓室四處搜集了來的陪葬品,數量之多是可觀的。大者有足足要兩條胳臂合抱的花瓶,也有裡面不知裝了什麼的櫃子。此外,有桌子,也有壺罐,其數量不止一兩個,可以說滾落得遍地都是。

  陳某似乎不肯死心,一再的提起燈籠去探視石槨內部。看看他那副面孔,小夥子內心興起一絲厭惡,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打心底裡對他這位骨肉兄弟感到厭惡。

  陳某一下得石槨,大夥立即展開搬運的工作。他們左一趟右一趟的將那些東西從墓室運往前屋,再由前屋搬至甬道。誰也不再像昨夜那般寒冷。中途,他們停止了從墓室搬出東西的作業,而將移到了甬道的寶物運送到地面上。這一著在把寶物確實弄到手這層意義上,算是非常聰明的。

  盜墓者當中的幾個攀繩登上地面,再回到甬道來,然後重又爬上地面,如此往還了三、四趟,從地下搬上地面的寶物卻是寥寥可數。

  「進度太慢了。」陳某說著下令大家作短暫的休息。

  大夥於是在甬道的水窪裡坐了下來。突然,女人的叫嚷從天窗那裡落了下來:「我聽見馬嘶,不只十頭二十頭哩。」

  陳某起身,手扶繩梯,問道:「哪個方向?」

  「東西兩邊都有。」

  「到底是什麼?」

  「不清楚。敢情是打仗罷,四面八方都有馬嘶。」大夥兒全站起來聚攏到天窗下面。

  「我看大家趕緊出來罷,溜走比較妥當,要溜現在還來得及。」之後就沒有再聽見女人的聲音。

  「好罷,」陳某說道:「大夥把火熄掉到外面去,然後把洞口堵掉再散開逃走。」在這種場合之下,陳某下起命令來很是利落。

  大夥兒再一次回到前屋和墓室,熄掉牆上燈籠的火,接著不約而同的來到繩梯底下,在這兒熄掉手裡的那盞燈火。然後一個一個從再度變成一片黑暗的甬道沿著繩梯魚貫著爬上地面。

  小夥子最後一個冒上地面,他檢點了一下人頭,發現自己的兄長不在其中。果然,有戰馬的嘶鳴,並且在不很遠的地方。那動靜就好像有一個龐大的兵團正在平原四處集結中。雨勢比剛才又大了很多。

  小夥子再度沒入洞穴,下降到天窗那裡。勾頭望瞭望下面,甬道裡卻是漆黑一片。他等候著兄長到來,後者既然沒有到地面上,那就該待在地下的墓室裡。他會在那裡幹什麼呢?

  不多會兒,甬道的黑暗裡出現了一抹微亮,亮光越來越強,只見陳某的影子從亮光裡浮現出來。陳某手提燈籠,仰望著小夥子這邊,問道:「誰在那兒?我馬上來。」小夥子沒有回答。

  燈籠的亮光照亮了三分之一的黑暗,亮光裡,陳某好似在檢視著手裡的什麼,但他立刻停下這個動作,伸手攀繩梯。當小夥子知道了陳某剛剛在亮光底下檢視的是串項鍊的時候,與方才在墓室裡同樣的,他重又對這位兄長感到厭惡,而這種厭惡之情很快的化成了憤怒。那是近乎不共戴天的一股再也不能原諒對方的憤怒。陳某准是侵入石槨裡去了,他竟敢以那雙髒汙的泥靴,踩進那位薄命的年少公主靜靜長眠的地方,並且掠奪了她的項鍊!

  小夥子不自覺的向石板蓋子伸過去,下一個瞬間,那塊石板蓋子沒有發出多大的動靜便倒向天窗,將它遮蓋了起來,那就像手藝極精巧的匠人精心製作的器皿蓋子那樣,分毫不差的封蓋了起來。小夥子慢慢的爬上地面,那兒已然不見那韋盜墓者的蹤影,看樣子他們全都溜之大吉。冷不防女人偎了過來。她也不曉得知不知道小夥子剛才所為,只管用把大鐵鍬,一鏟一鏟的將泥土倒入洞穴裡。就在這時。傾盆大雨中開始傳來兩軍交戰之前的吶喊。

  永泰公主墓于一九六〇年八月,由「陝西省文物管理委員會」考古學部門的一批學者發掘了出來。

  墳墓雖曾遭竊,卻依然存放著一千數百件陪葬物。在曾是盜墓者入侵口的天窗底下,他們發現了疑是盜墓者的一根脛骨,附近散亂著一些陪葬的珠寶。

  為數可觀的陪葬物固然可貴,挖掘此墓最大的收穫還在於壁畫。甬道的壁書中,西邊的剝落殆盡。東邊的卻比較完整一些。陵墓後室四壁上的壁畫大部分也都剝落,只有東壁上還殘留著差堪思及舊觀的片麟半爪。

  殘缺的這些壁書,無論線條、色彩、構圖,乃至空間處理,都非常卓越,被視作唐代繪畫史上極其珍貴的資料。壁畫剝落的程度所以嚴重,是雨水和濕氣從盜墓者的進口入侵的緣故,同時,甬道與墓室也蓋滿了厚厚一層灰塵,這是參與挖掘的一名學者所作的報告。

  永泰公主乃是與夫婿武延基、兄長召王重潤等一齊觸怒了武后則天,因而被殺的,直到其父中宗即位,三個人才同受追謐,並由長安市郊最初的墓地改葬於梁山山麓,而以王爺公主之墓得以被稱陵寢,這是自古以來不見先例的特殊恩典,從這一點足見中宗對公主之死哀憎之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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