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蝶(21)_井上靖

二一

　　「多少都可以，我不能決定。」

　　「那麼就當作車馬費吧！三萬元如何？」

　　三田村問著。

　　「我想，如此即可。」

　　「這種生意還真不錯。」

　　左近笑容滿面地自三田村手中取走三萬元。

　　「不行，那可不是零用哦！那是為了你與其他人交涉所用。」深雪說著。

　　「與他們見面，並不需要用錢。」

　　「什麼都不必說，只要收下錢即可。」

　　「究竟與何人交涉呢？」

　　「這是目前必須決定之事。」

　　深雪建議著，人選方面交由左近負責，自企業家當中選出十位音樂愛好者，三田村希望選出更多人，但左近表示目前根本毫無人選。

　　三田村與左近一同離開江藤家時，已是黃昏時刻。兩人在春天略為泛白的黃昏中走至蘆屋川火車站，在開往大阪的電車上，左近豹太郎與三田村說：

　　「如何？我們到大阪喝一杯吧！」

　　「好！一同去吧！」

　　三田村同意。的確很久未曾走進酒館，即使今天不想去喝酒，口袋中的十七萬也絕不同意呢！

　　到了大阪，兩人先選擇梅田店附近的酒館，再坐出租車到心齋橋兩、三家酒館。

　　這些全是三田村所認識的酒館，每位女服務生一見到三田村，均哇哇叫著：「還以為你早已死了呢！」或是說著：「還以為你已經遠走高飛了呢！」

　　自從結束度量衡店後，三田村即未曾在酒館出現，也未曾與以往過從甚密的女人通過電話，或者請這些女服務生吃東西，送禮物給她們，或者慷慷慨慨地付給小費，以前這些事總是由三田村自由決定，只要不太浪費。但是這陣子，三田村並沒有資格到酒館來，也無法與這些女人交往，他完全放棄了玩樂，也遠離了女人們。

　　但是今天完全不一樣了，今天有許多錢，他立刻發揮他的本事，為了表現闊綽，他在每一家酒館內均揮霍無度。

　　結帳時，左近豹太郎堅持自己付費，他說，若將三萬元帶回，只會被太太取去，不如早些花光這筆意外之財。三田村不允許他動用這筆錢，他希望能夠花用更多的金錢。

　　當三田村走出第五家酒館時，始發現自己形單影隻，左近不知何時已失去蹤影。

　　在深夜的街道上搖搖擺擺時，有個女人自其後追了上來，那是一位臉頰似被削減了一部分、大眼睛、年約二十五歲的女人。

　　「要去那兒呢？」

　　「你在說什麼？我不是在這兒嗎？——你覺得麻煩嗎？」

　　並不麻煩。正巧有部出租車開至身旁，這個女人坐上車，他告訴出租車司機南方二流飯店的名稱。

　　第二天早上，三田村回到澱川邊租賃處，交給老太婆五萬元，她宛如突然驚醒地說：如此一來，若是有人來討債，我便不必畏畏縮縮了。十點至公司，三田村叫來佃，還給他三次私下所借的五萬元；佃亦突如蘇醒一般。現在口袋內所剩的，僅有兩、三張千元大鈔與數張百元鈔。

　　三田村將餘額交予公司辦事員，吩咐他全數購買適量的香煙。如此，二十萬元便告用罄，三田村心中頓覺舒坦。目前向江藤所借總金額共一百二十萬元，三田村由於宿醉而腦部有抽痛感覺，他想著：今後可能常會有這種事，必須將借款記在記事本上。

　　§第五章

　　姆拉比約夫邀請促進聯盟首次集會，系在難波棉業俱樂部會議室舉行。那天，三田村坐車子到蘆屋迎接江藤，兩人到達會場時，距離開會時間尚有三十分鐘。

　　江藤對於以自己的名義向實業界名流所發出的請帖，或許有著犯罪感，當他到達會場後顯得異常膽怯。

　　「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來？說不定不會來了呢！若是不來也無所謂，乾脆不要來算了。」

　　江藤喃喃自語著，低著頭在會場內踱步，不久，走到沿著會場牆壁擺成意U字型桌椅中一角，將身體投入舒適的椅子中。

　　「絕對會來，他們一定會來。」

　　自從走進室內，三田村一直站在窗邊未曾離開，他看著窗外六月陽光下，寬大的大阪市區散發溫潤而耀燦的光輝，眼前所見均被風微微吹拂，躺在眼簾下禦堂筋銀杏街的路樹，似為表明風的所經路線般，沙沙作響地輕搖著。

　　「大家還是會來嗎？」

　　江藤的口吻，似乎希望大家不要來。

　　「當然會來，因為他們是受邀而來。」

　　「若是到齊之後，由誰首先發言呢？」

　　「我已經請求左近致詞，由他說明邀請姆拉比約夫的意義，最適合不過了。」

　　「交由他致詞無所謂嗎？」江藤顯得不安。

　　「不要緊，等他說完，即由我接著說明。」

　　「可是左近並不可靠，你還不知道，他一點也靠不住，今天還不知道會不會來呢？」

　　聽到江藤說出這句話，三田村也頓覺不能確定左近豹太郎必定會來。

　　「若是他未至，請你代替他，只要說一句，好嗎？」

　　三田村一說完，江藤立刻畏懼地說：「如此與事先約定的情形不同，若是我自己無法首次致詞，還是由三田村先生您來吧！」

　　此時，有位年約五十歲的禿頭男人進入室內，見到江藤，便走近他身旁，對他說：

　　「您是江藤先生嗎？我是倉橋，十分不湊巧，我們一直未曾見過面。」

　　他是大阪的名人，瓦斯公司董事。江藤慌慌張張地站起，喃喃自語地重複說：「請，請坐下。」

　　一位長得瘦瘦高高，看似極難相處的男人跟著走進來，他一見到倉橋，說了一聲：「唷！」便走近倉橋，在鄰座坐下，似乎他們在今夜另有個約會，兩人自顧自地談論著，完全不理會江藤與三田村。

　　三田村向他們走近，與他們交換名片，第二位來人是棉線公司董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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