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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經他這麼說,洪作覺得這比喻的確很貼切。只要把杉戶的身子倒豎,以頭領先塞進煙囪裡,便可以權且當作打掃煙囪的木棒使用。

  可是,杉戶任人家怎麼議論,也顯得無動於衷,沒改變悠然自在的表情。

  三人走到犀河大橋橋頭,然後順著沿河的馬路行走。

  鳶說:「事已至此,咱們只好各回寓所,將就吃那種沒營養的伙食了。」

  「鳶君的眼睛閃藍光呢!」

  「是嗎。」

  「今天和富野君比賽時,你真的咬了他嗎?」

  鳶說:「是咬啦!這幾天,老是心慌意亂的,牙根發癢。」

  杉戶說:「大家都被鳶咬過。」

  鳶連忙申辯道:「我並非什麼人都咬,我專咬三年級學生。我認為咬咬他們也無妨。他們光說大話,可是沒能得到冠軍。

  這天晚上,洪作和杉戶又是把被褥鋪在一起,並排睡了一夜。

  洪作覺得全身的關節都在作痛,這是和鳶對練粗暴柔道的結果。

  洪作說:「鳶這人真粗暴!」

  杉戶說:「那傢伙通過今年的鍛煉,身體強壯了。我想明年他能參加比賽。他現在還不懂柔道,只會蠻幹,正如你說的那樣,眼睛閃著藍光。這傢伙在柔道訓練中,一心想把對方狠狠揍一頓,所以很不好對付。」

  「今年夏季的比賽,他沒出場吧?」

  「是啊,沒出場。一年級的隊員,只有南和宮關兩人被選為選手。南真是強壯!你今天和他幹了一場,有所體會了吧!京都大學學報上刊載的關於高專柔道比賽大會的評論中,把南寫成了大人物。評論說,倘使他嚴格訓練,將沒有人咬得動他。不過,我認為南的缺點就是過於強壯。蓮實君他們也為這一點擔心呢!」

  「蓮實君是個高手嗎?」

  「現在的二年級隊員中,還有幾個人更強。不過,我們喜愛他的柔道。他體格痩弱,氣力不大,但他通過訓練,變得堅強了。總是以固定招來制服對方,那是實實在在的柔道!立技他完全不行,然而,只要他使出臥技,他很少失利。也許不能取勝,但決不會失敗。他的臥技實在漂亮!在今年夏天的大會上,他第一次作為選手出場,在比賽中表現出色。他打敗了一人,與兩個人打成平局。」

  「南君怎麼樣?」

  「南的專長是立技,能隨隨便便地把對手摔倒。一次比賽摔倒了五六個人。對方的學校也不用臥技,都是站著幹的。既是站著嘛,就一個個被南摔倒在地。」

  「那麼,如果南君和蓮實君較量呢?」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蓮實君會取勝,不過,假使南掌握點兒臥技,那就不成問題了。關鍵在於南練不練臥技。」

  「他練就是了,可為什麼……」

  「可是他對立技滿有信心,總不肯改練臥技。最終還是站著。不論南怎麼強勁有力,只要他不肯斷然放棄立技,就敵不過蓮實君!」

  「權藤先生呢?」

  「在柔道隊中,數他最弱小。雖然最弱小,可他對於柔道卻最精通。他是個沒有實力的理論家。由於他動輒訓斥人,所以大家都很厭惡他。哎,是個著名的領隊呢!明天你試試把他摔倒吧。他會一骨碌翻身,腹部先著地。臝一個回合不容易呢!」杉戶笑著說。

  §第六章 金星

  來到金澤後的五天時間,轉眼間就過去了。洪作也和杉戶一樣,每天上午都是在床上度過的。無論睡多久,還是覺得沒有睡過癮。上午睡覺,下午就在練武場練習柔道夕練習結束後,在對面的小店裡喝上一瓶汽水,然後回到旅館吃晚飯,吃好飯以後,什麼事也不幹,又在床上躺下。一天的時間太短。

  洪作每天都是以富野為對手進行練習的。富野教洪作懂得了臥技的基本原理。富野的教學方法是理論性的,他對洪作詳加講解。

  偶爾,洪作也希望能和其它隊員對練,但富野不許他這麼做。每當練習開始,富野就第一個跑到洪作的跟前,說:「來,洪作君!」想要避開都不行。

  在練習中,洪作曾有一次將富野摔倒。當富野打算誘使洪作上臥倒招的圈套時,洪作就蹲下身子,幾乎象坐在鋪墊上似的,使出拉手過背摔的招數,將富野摔倒在地。

  「這個回合你大獲全勝!」

  富野笑著說。自己被摔倒了,他卻毫無怨言,似乎挺高興。

  接著,他又對洪作說:「被你站著摔倒了,我一點兒不吃驚。剛才我正要使出臥倒招,被你巧妙地摔倒了。立技這種技藝,照你這種使法很不賴。恐怕你也不曾意識到吧。只有一瞬間,突然地使出立技。不錯,真有兩下!——休息一會兒吧。——我想和你聊聊。」

  洪作仍舊穿著柔道服,隨富野一起走出了練武場。走到練武場旁邊的草坪上,富野找一個樹蔭坐了下來。

  富野說:「坐在這裡吧。」

  洪作在富野身旁坐下。涼風習習,吹拂在汗津津的肌膚上,帶來一陣快意。

  「和你練了兩三天,根據練習的情況看,我希望你能參加四高柔道隊。你很純樸。你說要捨棄立技,就老老實實地不使了。能做到象你這樣很不容易。一個擅長立技的人,放棄立技而專練臥技,便能成為真正的臥技高手。也許你能成為這樣一名選手。南和宮關等人在站著的時候,他們的力量簡直大得難以置信,他們決不肯放棄立技。我們這種人一直使用臥技,遺憾的是,一開始學的就是這招數,站著就根本不行。老實說,這是殘缺不全的柔道,不能成為真正的柔道高手。」

  富野接著說:「我已經念三年級了,所以前不久舉行的高專比賽大會,我是最後一次參加,往後我再也不能踏上武德殿的鋪墊。在我顯身手的時代,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打敗六高而獲取優勝,但這個夢想未能實現。不過,假設四高的全盛時代會再次到來,那就是在現在的一年級隊員成為三年級學生的時候。我們有了南和宮關兩個大人物,此外還有三名以立技取得段位的隊員。在一年級的學生中,集中了這麼多優秀隊員,這是多年不見的現象。如果這些同學都能認真訓練的話,一定能夠取得勝利。如果鳶和杉戶等人通過訓練也能鍛煉成熟,便會成為好選手。只是鳶和杉戶對立技一竅不通,所以多少有些局限。過去,我認為不會立技也沒關係,當個單一的臥技選手更強一些,但現在我改變了原有的看法。還是要掌握些立技的招數,哪怕一點點也好。立技的腰力畢竟是必需的。問題只在於,慣使立技的人,總是設法站著把對方摔倒。將對方摔倒固然好,但並不是十拿九穩的。也許會反被對方摔倒。——在這種時候,臥技就牢靠得多。善用臥技的人必定能戰勝臥技拙劣的人,象立技那樣弱者戰勝強者的僥倖是不存在的。」

  「是嗎?」洪作禁不住說道。

  「不存在,絕對不存在。決定勝敗的是練習量。第一是練習,第二是練習,第三還是練習。」

  「……」

  「練習量決定一切的柔道,這就是臥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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