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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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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永太郎舉步走了,於是洪作跟隨其後。 「先吃麵條怎麼樣?」 「隨便。」 鳶說:「還是先吃麵條合理。這廣場對面就有一家很好的麵館。」 洪作隨著鳶永太郎穿過車站前面的廣場,沿著電車軌道走了幾步,便到了那家麵館。店堂裡是泥土地,安放著四、五張桌子,光線非常黯淡,這種幽暗,也使人覺得不同於沼津一帶的麵館。 從裡屋走出一位五十歲左右的老闆娘,鳶見了她便說:「我吃粘糕片,然後吃一份油炸豆腐麵條。」 老闆娘把眼光轉向洪作。於是洪作說:「我吃什麼好呢?」 鳶說:「和我吃一樣的就行。先吃粘糕片,然後吃麵條。這種吃法是再好不過的。」 洪作便依照鳶所說,點了同樣的食物。 「今晚恐怕要打擾你們了。」 洪作想先把最重要的問題解決。 「是住宿嗎?」 「正是。」 「哪兒都能睡。和誰住在一起都行。哪有為這種事情操心的! 「從這兒走到學校,需要多少時間?」 「十分鐘到半小時之間。」 「這城市好大呀!」 「別奉承!」 「可是,這兒有電車呢!」 「你覺得電車稀奇?」 「不稀奇!」 「這還差不多!這樣我就放心啦。要是碰上個沒見過電車的傢伙,那才麻煩呢!」 接著,鳶又說:「想進柔道隊吧?」 說著,他冷不防伸出一隻手,抓住洪作的胳膊。他的力量大得可怕。 「肉多了點兒。從明天起你就去練武場試試吧,只要大約一星期左右,就會顯著消痩。」 「鳶君是幾段選手?」 「幾段!——別再說這種不象樣的話!柔道的強弱不能以段位來決定。你有段位嗎?」 「沒有。」 「這倒罷了。你說你有段位試試看!明天這時候,恐怕你就象死人一樣躺在地上啦!」 正在這時,粘糕片端上來了。洪作還是第一次吃到用大碗裝的粘糕片。碗裡盛著兩大片餅子。 鳶永太郎眨眼之間就把兩片粘糕吞下肚子。他說:「說真的,粘糕片這種東西,我一下能吃掉兩份。」 洪作說:「那麼,再吃一份怎麼樣?我吃一份就夠了。」 「你只吃一份,我吃兩份不象話!」 話是這麼說,可接下來他就朝裡屋大喊:「粘糕片,再來一碗!」 鳶把第二碗粘糕片狼吞虎嚥下肚,馬上開始吃麵條。不一會兒,麵條也被他一掃而光。 「哎,多虧吃了這點兒東西,算救了我的命!」鳶說,「喂,走吧?」接著,他朝裡屋喊道,「請結帳。」 洪作說:「我付帳吧。」 「對不起啦!」 鳶說著,先走出了店門。洪作付了帳,也走出店外。 鳶說:「還是乘電車吧?」 「隨便。」 「那就乘車吧。為了明天的訓練,最好盡可能地儲蓄能量。」 兩人朝麵館斜對面的電車站走去,從那兒上了電車。 「有零錢嗎?」 「有。」 「那就請你買票吧。」 洪作向售票員買了車票。這裡不愧是一座曾經納貢百萬石的諸侯城邑,從車窗望出去,可見城市規模比沼津大得多。排列在馬路兩側的商店都是陳年老店的格局,街上行人絡繹不絕,但奇怪的是,並不使人感到嘈雜擁擠。 「真是座可愛的城市!」 鳶說:「有錢這城市就可愛,沒錢這城市就吝嗇得討厭。最好別誇獎得太早。」 兩人在香林坊車站下了車。這裡是金澤最繁華的地區。戴著白線條制帽的高校生四處可見。 「都是四高的學生吧?」 洪作有些膽怯。 「只有咱們柔道隊的隊員,才算得上真正的四高學生;此刻在街上閒逛著的沒一個是有出息的。你瞧那弱不禁風的身體!連腦袋瓜也遠遠不及咱們。在四高的學生中也有一等品和二等品。咱們是一等品,在這裡閒逛的都是二等品。」 過了一會兒,鳶說:「你瞧!對面來了個挾著本書的傢伙。那種貨色只能算三等品。一錢不值!」 鳶在隨口瞎扯。在洪作看來,這所謂的三等品,倒是最象四高的學生。 下了電車,還沒走出幾步,洪作便看到左邊有一幢紅磚建築物。這就是四高的校舍。 洪作隨鳶走進校門。雖然已是暑假期間,但仍有不少學生進進出出。他倆走在建築物正面的左邊,一前一後繞著建築物走了一大圈。來到練武場前面,鳶說:進去吧! 洪作有些害怕,問道:「可以嗎?」 鳶說:「沒問題!進去見習吧。我今天也是見習。」 建築物內部分為柔道和劍道兩個練武場,兩個練武場之間沒有任何間隔,一邊鋪著鋪墊,另一邊鋪著地板。 兩個練武場上都在進行著緊張的訓練。劍道場上只有兩個學生手持劍道具用竹劍對擊,但柔道場這邊卻有十來對柔道隊員正在自由訓練。大家在鋪墊上一會兒抱成一團,一會兒解脫開來。 洪作和鳶並坐在練武場的角落裡。另有五、六個人也坐著。這些都是停止訓練輪流見習的隊員。 洪作想:「果然只有臥技!」沒有一對選手是站立著訓練的。偶爾也有站立起來伺機抓住對方衣領的,然而任何一方剛觸到對方的柔道服衣領,霎時間兩個人的身體就倒在鋪墊上了。 大家都和鳶一樣,留著亂草般的長髮。無論哪一張面孔,看上去都不是人樣,仿佛地獄的魔鬼們分成兩派,處在一場惡鬥之中。 「喂!你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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