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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抽。」

  宇田把煙盒和煙灰缸放在草墊上。

  「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

  「念完三年級的時候。」

  「真拿你沒辦法!酒呢?」

  「稍微喝一點,而且是最近才喝上的。」

  「我看差不多。如果從三年級就開始喝酒,就不可收拾了。」

  「第一次喝啤酒,是在四年級的時候。藤尾從家裡把啤酒偷出來,在我的寺院裡喝。」

  「別用『偷』這種字眼。——方才你說『我的寺院』,是怎麼回事?」

  「就是我寄宿的那所寺院。」

  「既是這樣,用詞要恰當。說來說去,還是從四年級就開始喝酒了?」

  「不,那一回我喝醉了,難受極了。那一回受了教訓,化後我滴酒未沾。每當藤尾他們喝啤酒,我就喝檸檬汽水。」

  「當真嗎?你的話似乎也靠不住。」

  「我說的是真話。」

  「不,我很難相信。反正你們那夥朋友不怎麼正派。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調皮搗蛋的傢伙結成了幫。你們這夥人走後,學校裡才算清靜了。」

  接著,宇田縮了縮鼻子,說:

  「煮得好香啊!」

  的確,樓下煮肉的香味飄到樓上來了。

  樓下的客廳裡,師生倆圍坐在素燒鍋邊。草墊上鋪著涼席,席子上置著一隻陶質炭爐,鍋子便是架在這只炭爐上。年輕女人把啤酒端來了。

  「就這些,全端來啦!」

  說著,她也坐了下來。宇田往自己杯子裡斟滿啤酒,然後把洪作的杯子斟滿。

  「你要不要?」

  「喝一點。」

  女人舉起自己的酒杯,這時,她那白嫩的手映入洪作的眼簾。洪作想:「手兒這般白淨的女人,恐怕是不多見的吧。」

  「您叫小洪吧?」

  「嗯。」

  洪作拘謹地答道。

  「愛喝啤酒嗎?」

  「愛喝。」

  洪作想:啤酒是特意為他拿出來的,如果不說「愛喝」,有失於禮貌。

  「你剛才還說不會喝呢!——正是這種地方叫人信不過。」宇田說,「吃吧,燒得很好。把它都給我吃光。不夠的話,還可以去買。」

  「好,我就不客氣了。」洪作挪了挪皮帶。

  「你這是幹什麼?」

  「松皮帶。」

  「呵,真了不起!你們一夥都這麼千嗎?」

  「只有木部和我。這麼一松,好讓肚子裡容下更多的飯菜。沒有美味佳餚,就不用松。」

  聽了這話,年輕女人說:

  「好哇!連請客也大有競爭呢。下一次把你說的木部君也帶來吧。」

  「他現在已去東京,夏天會回來的。邀他來,他一定會高興。每天來也成。」

  宇田說:「要是每天來,我可為難啦!」

  女人接口說:「每天來也無妨,熱烈歡迎。我最喜歡年輕人歡宴一堂!」

  「可惜!要是大家都來玩多痛快!」洪作說。他的確感到遺憾。可是他想,這女人究竟是什麼人?既然她和宇田共居在這個家裡,看來她無疑是宇田夫人。然而洪作又覺得,作為宇田夫人,她過於年輕,過於美麗,說出的話過於生動活潑。她給人的印象不象一位中學化學教師的妻子。方才洪作有幾次差一點稱她為「太太」,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問個問題行不行?」洪作鼓起勇氣問道。

  宇田詢問地抬起頭。

  「……是老師的夫人嗎?」洪作說。

  看宇田的模樣,他似乎沒有弄清這個問題的含義。但他朝身邊的女人投去一瞥,說:

  「是說她?」

  「是。」

  與此同時,問題所及的女人開口了。

  「說我?」

  「嗯。」

  「啊,糟糕!你以為我是什麼人呢?」

  「我想多半是太太。」

  宇田說:

  「呵,奇怪!你到底認為她是什麼人?是情人嗎?」

  「不,我沒這麼想。」

  「那你怎麼想的呢?」

  「親戚,或者是女兒。」

  「女兒!你是說我的女兒?」

  「是的。」

  「這傢伙真難辦!——大概你連女人的年齡也辨別不了。仔細瞧瞧她的臉吧!」

  宇田夫人咬緊牙關,把笑聲強壓下去,說:

  「喏,你瞧吧。小洪說得倒也不錯呢!——我吃虧啦!嫁給這麼老的人。」

  洪作道:「不能說老。」

  「別講怪話!怪我帶來個不通情理的客人!廢話少說,拼命吃肉吧。皮帶解掉了吧?」

  「我在吃。」

  不用主人請,洪作一直吃個不停。「在我這裡還無妨,要是到了別處,把人家的妻子說成女兒可不行,會鬧僵的。」

  「今後我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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