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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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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山姆裡格之花 我的兄弟像異教徒般, 跪在(卡比爾說)石與銅前。 可是我在我兄弟的聲音中, 聽到自己未獲解答的痛苦, 他的神就像他的命運所指定的, 他的祈禱是全世界的——也是我的。 ——《祈禱》 月亮上升時,謹慎的挑夫們上路了。喇嘛睡過一覺精神好,只需要基姆的肩膀支撐,又成了一個不聲不響,大步走的人。他們在向有葉岩的草裡走。一小時,兜繞過一座年代不知多久的懸崖的肩,爬到一處與秦尼谷完全阻斷的新地方,一大片扇形向上伸展到長年不化的積雪,它底下是約半畝大的平地,上面有幾所土木合造的小屋。小屋後面——因為它們是築在山丘上——直落二千尺就是山姆裡格貝阜,那裡從沒有人到過。那些人在看到喇嘛在當地最好的房間躺下,基姆像回教徒那樣替他洗腳之前,都沒提議分贓。 「我們會送吃食去,」奧中漢子說,「把那紅頂蓋籃子也送去。到了天亮的時候就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證據了,要是籃子裡有些東西是不要的,你們瞧這裡!」 他指著窗口——窗外是雪映出的一片皎潔月光——然後扔出空威士忌酒瓶。 「不必傾聽它墜地的聲音,這裡是世界的末尾。」他說,跟著走出去,喇嘛兩隻手分按在兩個窗臺上外望,兩眼亮得像火蛋白石,白峰從他面前的莫大深坑升起,享受月光照拂,其餘都像太空星際那麼漆黑。 「這些,」他慢騰騰說,「這是我的那些大山,一個人應該這樣高居世界之上,脫離一切物質引誘而思考大問題。」 「說得對,只要他有徒弟替他沏茶,替他頭下墊一張毯子並且趕走待產的母牛。」 角落裡有一盞冒煙的油燈,可是月光使燈黯然失色,基姆弓身在食杯和袋子之間走動,這兩種混合的光把他映照得像高個子的鬼一樣。 「唉!可是我現在已經讓血涼下去了,我的頭仍然像裡面有鑼鼓在敲,脖子後面像勒著繩子。」 「難怪,那一拳好厲害,希望打你的那個人——」 「要不是我自己七情未盡就不會產生邪惡。」 「什麼邪惡?你已經救了洋人的命,他們其實罪該百死。」 「徒弟,你沒有深深體會到這個教訓。」喇嘛坐在一張折疊的毯子上,基姆逕自做他晚上通常做的事,「那一拳只不過是影子上再加個影子,是邪惡本身——我的腿近來怕朝前走——碰上了我內心的邪惡——怒、憤忿和以邪對邪的欲念,這些使我的血受刺激,使我的胃七顛八倒,使我的耳朵只聽到嗡嗡聲。」他講到這裡,從基姆手裡接過茶杯規矩地喝燙紅茶,「要是我沒有情欲,那邪惡的一拳只能傷害我的身體——造成一塊傷痕或是一處瘀傷——那只不過是個幻相。我的心卻是空幻的,因為馬上湧起讓斯必提人開殺戒的欲念,我在抗拒這個欲念的時候,靈魂仿佛挨了千下重擊而破碎,等我默誦祈禱文(他指的是佛教的救苦救難經文)心才恢復平定。可是在那不小心的一刹那趁隙而入的邪惡一直會發生作用到最後為止,業輪公道,毫釐不爽!記住這個教訓,徒弟。」 「對我是太深奧,」基姆喃喃低語,「我仍心慌,我很高興我傷了那個人。」 「我在下面林中,枕在你膝上的時候便感覺到這點。它使我夢中不安——你靈魂裡邪惡透入我的靈魂,可是另一方面——」他掐念珠,「我救了兩條命,積了功德——,是侵犯我的那兩個人的命,現在我必須仔細思量其中因果。我的心舟顛簸。」 「睡吧,把精神養好,這是最聰明的辦法。」 「我要沉思,這種需要比你所知道的大得多。」 喇嘛面壁凝視著,時間一小時又一小時過去,直到黎明,高峰上的月光黯淡了,山坡的黑暗消失,顯出蔥綠的森林。他不時呻吟,在上了閂的門外,不安適的母牛群想要回它們的老圈裡,挑夫們分贓作樂,那奧中漢子是他們的領袖。他們一打開洋人的罐頭食品發現十分可口便不敢回頭,山姆裡格貝阜成了垃圾堆。 基姆做了一夜噩夢之後,悄悄起身在晨寒中刷牙。這時有個皮膚白淨,戴有松石頭飾的女人把他拉到一邊。 「那些人走了。他們按照諾言把這只籃子留下、我不喜歡洋人,可是你得畫道符給我做報酬。我們不想使小山姆裡格因為那個——意外事件而聲名不好,我是山姆裡格之花。」她用亮晶晶的眼睛大膽地把他從頭看到腳,不像平常山地女人那樣偷瞥。 「絕沒問題。可是必須秘密地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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