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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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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我將以我自己的方式來告訴你們一切,可你們會明白的。開始,我要先向你們講一下我自己和那個女人的故事,然後,就是那個男人了。」 說著,這個曾經擁有水獺皮的男人向爐火挪了挪,正像一個曾經被剝奪了烤火權力的人,仿佛擔心普羅米修斯這份珍貴的禮物會隨時消失。馬爾穆特·基德點亮了油燈,然後將它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使它的光線能夠照在那個講述者的臉上。普林斯也從床沿上起身走過來,坐到了他們中間。 「我叫納斯,是一位酋長,而且還是一位酋長的兒子。我出生在日落和日出之間,那是在漆黑的大海上,我降生在我父親的皮舟裡。在那個晚上,男人們整夜都在不停地劃槳,而女人們忙著把湧進我們皮舟裡的海水淘出去,我們一起和暴風雨搏鬥著。咸澀的海浪濺到我母親的胸口上,結成了冰,等到海浪終於平息下來,她的呼吸也沒有了。可是,我……我一直在狂風暴雨中喊叫著,然後活了下來。 「我們居住在阿卡坦……」 「哪兒?」馬爾穆特·基德問道。 「阿卡坦,那個地方屬阿留申群島。阿卡坦,比契格尼克遠,比卡爾達拉克遠,也比阿尼麥克遠。正像我剛才說的,我們居住在阿卡坦,那是位於世界邊緣的一個島嶼,四周全是無邊無際的大海。我們在鹹澀的海水中以捕魚為生,也捕捉海豹和水獺。我們的房屋建在樹林和黃色的沙灘旁邊的岩石上,一家家連在一起,沙灘上停放著我們的皮舟。我們人數不多,生活的世界也很小。在我們東邊有幾座陌生的島嶼——這些島嶼很像阿卡坦,所以我們認為全天下都是島嶼,而且對此並不在意。 「我是一個和我的族人不大相同的人。在海邊的沙灘上有一艘船,這艘船隻留下了幾根彎曲的船骨和幾塊被海浪沖彎的木板,可是我的族人從來也沒有造過這樣的船。我記得,在可以從三個方向眺望大海的小島的一端,生長著一棵這個地方從沒見過的松樹,這棵樹光滑、挺拔、高大。傳說,曾經有兩個男人來到這個地方,在這裡轉了很多天,一直看到太陽落下去。這兩個男人就是乘著那艘攤在沙灘上成了碎片的船,從海外來到這裡的。他們是像你們一樣的白人,身體虛弱得正像海豹逃走後,只好空手回家的打獵的小孩子。我知道的這些事,都是從族裡那些男男女女的老人那裡聽來的,他們又是以前從他們的父母那裡聽來的。開始,這兩個陌生的白人並不願意接受我們族人的生活方式,可是他們吃了這裡的魚和魚油後,他們的身體就開始強壯起來,而且很兇猛。後來,他們各自建起了自己的房子,得到了我們這裡最好的女人,很快便有了孩子。就這樣,其中一個孩子就成了我父親的父親的父親。 「正像我說過的,我跟我的族人不大相同,因為我身上帶有那個從海外來的白人強壯的外來血統。傳說,在那兩個白人來到阿卡坦之前,我們這裡有另外一套法規,可是這兩個陌生人不但兇猛,而且還喜歡吵架,他們總是跟我們的族人打起來,直到後來再也沒有幾個人敢和他們打仗為止。於是,他們就封自己為酋長,並且廢除了我們以前的法規,給我們制訂了一套新法規,竟然規定所有的男孩子都是他父親的兒子,而不再像我們從前規定的那樣是他母親的兒子。他們還規定,第一個兒子有權繼承他父親留下的一切,而他的兄弟和姐妹都必須靠自己的能力謀生。他們還給我們制訂了其他一些法規。他們教會我們用新的方法捕魚和獵熊,因為樹林裡的熊簡直太多了。他們還教導我們貯存下大量的食物,以備饑荒到來的時候可以救命。這些事都是好的。 「不過,等到他們成了酋長,再也沒有人敢惹他們發火的時候,那兩個外來的白人便開始彼此自己打來打去了。其中我繼承了他的血統的那個人,將他戳海豹的魚叉紮進了另外那個白人身上,紮進去足有一臂長。後來,他們的孩子們接著打來打去,然後他們的孩子的孩子也和他們父親一樣。他們兩家之間有著深仇大恨,常常製造流血事件,甚至到我這一代還是照樣,因此每家只有一個人能夠活下來,將家族的血脈傳下去。在我這支血統,最後只剩下了我一個人,另外那支血統只剩下了一個女孩子,她就是恩卡。她和她的母親住在一起。一天晚上,她的父親和我的父親出去打魚,再也沒有回來。後來,他們被大潮沖上了海灘,兩個人彼此緊緊纏在一起。 「人們一直感到驚奇,因為我們兩家的仇恨是這麼深。那些老人們總是搖著頭說,等恩卡生了孩子,我也有了孩子,我們兩家這場仗還會繼續打下去。他們對我這樣說的時候,我還是一個小孩子。我相信了他們的話,把恩卡當作了我的敵人,我相信她將來做了母親,她的孩子一定會和我的孩子打來打去。我每天都想著這件事,等我長成一個小夥子的時候,我就問老人們為什麼將來會是這樣。他們回答說:『我們不知道到底為什麼,只是你們的父輩就是這麼幹的。』我感到奇怪的是,上一輩人打仗,為什麼後一輩人還要繼續打下去,我看出這樣做是不對的。可是,人們都說一定會是這樣,而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小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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