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傑克·倫敦 > 北方的奧德賽 | 上頁 下頁


  「不清楚——不知道為什麼,他轉移了我的話題,像個蛤蜊一樣封住了一切。不過,他是一個能挑起你好奇心的傢伙。我聽說過他。八年前,海岸一帶所有的人都對他充滿了好奇。你知道,他的確有些神秘。他在一個隆冬季節從北方下到了這裡,那個地方距離這兒有好幾千英哩。他沿著白令海一路走過來,好像身後有魔鬼在追趕他似的。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究竟來自哪裡,不過那一定是個非常遙遠的地方。他到達高樂文海灣的時候已經累壞了,他從瑞典牧師那裡得到了一些食物,還向牧師詢問了通往南方的路線。所有這些,都是我們後來聽說的。之後,他就離開了海岸線,一直沿著諾頓灣前進。那時候,天氣可怕極了,暴風雪和颶風一刻不停,可是他卻神奇地闖了過來,如果換了其他人,一千個人也早都死光了。由於他錯過了聖·邁克爾,所以他便在帕斯提裡克上了岸。他一路失掉了一切,只剩下兩隻狗,而且幾乎被餓死。

  「他急著向前趕路,羅布神父給了他一些食物,可是神父不能再給他提供拉橇狗了,因為等我到了那兒,神父自己還要上路出發。這位尤利西斯先生非常清楚,沒有狗他是無法繼續前進的,他因此焦急不安了好幾天。在他的雪橇上,有一捆鞣制得非常出色的水獺皮,那是海獺啊,你知道,它們的價值相當於黃金!當時,有一個老夏洛克的同行也在帕斯提裡克,那是個俄國人,他手上正好有一些狗要殺掉。好了,他們不久就談妥了一筆生意。不久後,當這個怪人繼續向南方前進的時候,他已經有了一支跑得飛快的狗隊。夏洛克先生順手得到了那些水獺皮。我見過那些皮子,簡直是太出色了。我們估算了一下,那些狗每只至少給那個俄國人帶來了五百塊錢的收益。這並不是說,那個怪人不清楚海獺皮的價值。他雖然是一個印第安人,可是在他不多的談話中,人們可以聽出他曾經和白人一起生活過。

  「海上的冰層解凍後,有人從奴尼瓦克島帶來消息說,他為了食物到過那裡。從那兒以後,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八年來人們再也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現在,他到底從哪兒來呢?他在那個地方做過些什麼?為什麼他又會離開那個地方?他雖然是一個印第安人,可是他到過一些沒有人知道的地方,而且他還受過專業訓練,這對於一個印第安人來說可是一樁不尋常的事情。看來,又有一個北方的奧秘要你來解開了,普林斯。」

  「太感謝你了,可是我手頭上這樣的奧秘已經太多了。」普林斯回答說。

  馬爾穆特·基德的呼吸漸漸沉重起來,但年輕的採礦工程師卻依舊瞪大了他的眼睛,仰望著眼前的一片黑暗,等待心中那陣奇異、令人興奮的熱潮慢慢平息下去。然後,他終於睡了過去,可是他的腦子卻仍在轉個不停,因為這時他在夢中也開始穿行在那些無名的雪野,隨著那些拉橇狗在無邊無際的雪路上掙扎,眼看著人們生活、勞作,最後像個男子漢一樣死去。

  第二天淩晨,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趕狗人和警察便動身向道森出發了。然而,為了女王的利益,那些為她統治著這些小人物命運的政府卻不允許他們的郵差休息片刻,因此一個星期之後,這些人又出現在了斯圖亞特河邊,他們攜帶著沉重的郵件正要趕往鹽湖地區。

  當然,他們的拉橇狗更換了一批新狗。可是,那些畢竟是狗。

  人們本來指望能夠停留幾天,稍稍休息一下。另外,克朗代克是北方地區一個新興的城市,他們希望能夠參觀一下這座黃金城,看一看它那如同流水一樣的金砂,還有它那晝夜狂歡不止的舞廳。可是,他們這次和從前到達這裡一樣,只來得及烤幹了他們的襪子,並在夜間吸著他們的煙斗抽了幾袋煙,因此已經有一兩個勇敢的人開始考慮丟下手中的差事逃走了,並估算著有多大可能穿越人跡罕至的落基山脈到達東部,然後再從那裡經馬更些山谷,回到他們過去喜歡並熟悉的徹帕文地區。

  另外兩三個人甚至已經決定,等他們服役期滿也沿著這條路線回到家鄉去,並毫不遲疑地立刻開始制訂返鄉計劃,期盼著這次冒險行動能夠成功。他們的心情正像一個在城市長大的人,渴望到森林中度過他們一天的假期。

  那個曾經擁有水獺皮的人似乎非常不安,儘管他對這種討論毫無興趣。最後,他將馬爾穆特·基德拉到一旁,低聲交談了一會兒。

  普林斯用好奇的目光瞥著他們,讓他感到越來越神秘的是,他們後來居然戴上帽子和手套走出了房子。當他們回來後,馬爾穆特·基德將稱黃金的天平放到桌子上,稱出六十盎司的黃金,然後放進那個怪人的口袋裡。隨後,趕狗人的首領也參加了他們的秘密會議,無疑他們和那個怪人談妥了一項交易。

  第二天,當那一群趕狗人向上游出發的時候,這個曾經擁有水獺皮的人卻單獨帶著幾磅食物,掉頭返回了道森。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當普林斯詢問起來的時候,馬爾穆特·基德回答說,「不過,那個可憐的傢伙一心想要擺脫眼前的工作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理由——至少,那對於他來說是一個非常重大的理由,雖然他並沒有透露其中的內容。你很清楚,他這種工作就像是在軍隊服役,他已經簽了工作兩年的合約,為了解除這項合約,他只有花錢才能贖回自己,重新得到他的自由。他不能逃跑,否則他便不能繼續留在這一帶,可是他又瘋狂地渴望留下來。他說,他到達道森後便下定決心要留在這一帶,可是這裡並沒有人認識他,他口袋裡也沒有一分錢,我是唯一和他說過兩句話的人。於是,他同副州長談過了,如果他能從我這兒借到錢,他們就可以解除他的服役合約,這一點你很清楚。他說,他在今年之內就可以把借的錢還給我,如果我願意,他還可以讓我大發橫財。雖然他從來沒有見過那些財寶,可是他知道它們藏在什麼地方。

  「聽我說!唉,他把我拉到外面,他幾乎都要哭了。他又是乞求,又是千方百計說服我,還在雪地上給我跪下,我只好把他拉了起來。他說的那些話,簡直就像是一個瘋子在說胡話。他賭咒說,他已經拼命苦熬了很多年,現在已經再也受不了失望的打擊了。我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可他卻不肯告訴我。他只是說,他可能會被安排在這條路線的另外一半跑來跑去,那樣他將會有兩年的時間不能前去道森,屆時就一切都來不及了。我活到現在,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男人。當我答應借錢給他的時候,我不得不再次把他從雪地上拉起來。我告訴他,這筆錢就算是我的投資好了。你認為他會同意嗎?不,先生!他發誓說他要把他找到的所有財寶全都送給我,他要讓我富得連做夢都沒有想到過,總之他反復說的都是諸如此類的話。在這個年頭,一個人靠一筆投資拼命工作,通常得到收益後,幾乎連一半也不願回報給投資人。這件事有些不同尋常,普林斯,你記住這一點。如果他繼續留在這個地區,我們一定會聽到他的消息……」

  「如果他沒有留下來呢?」

  「那麼,只當我的好心得了一個教訓,我那六十多盎司黃金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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